彼时,胡三娘刚刚离去,白云斩不知冲着她的背影施了什么术法,之后就慢慢踱步到蔺相谋门外,冷冷淡淡地说道:“蔺公子艳福不浅啊,只是身旁既然已有佳人相伴,就该知足,手伸得太长当心被剁掉。”
蔺相谋表情比他还臭,语气嫌恶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听墙角的癖好。”
白云斩阴郁道:“要不是怕你们扰了云玖清眠,老子才懒得管这摊子烂事。哦,对了,以后记得离我云玖师弟远一点,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蔺相谋闲闲回怼:“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世上的路本就有千千万万条,有些人看似背道而驰,隔山间海,或许走着走着就不期而遇了。另有一些人,自以为占得先机,侥幸同行了一段时间,就以为可以并肩相携,其实不过流云聚散,倏忽而逝。回头想想,岂不愚鲁可笑?”
“我愚鲁可笑?”白云斩冷笑,笑蔺相谋的狂妄自大。清修之人最怕动杂念,若是被人世间的种种儿女私情缠上,难免牵扯出一桩桩因果,以至于明净无垢的道心蒙尘,撼动寻仙问道的意志。
白云斩之所以和蔺相谋不对付,怎么都看他不顺眼,除了二人脾性不和,互不退让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蔺相谋坏了魏云玖修道之路。
为了保障魏云玖今后生活的清静自然,白云斩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来了一击绝杀,“你该不会以为,我云玖师弟对你稍假辞色,就是看上了你吧?呵,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我与云玖师弟都非凡人,寿命更是不知比你们肉身凡胎多出几倍,你凭什么认为云玖师弟会对你另眼相待?就凭你这好看的皮囊?简直是笑话!等到你发秃齿豁,老态龙钟之时,云玖师弟依然风华正茂,俊美无俦,你拿什么站在他身边?须知,世俗的皇权铁骑,在我们眼里形同无物。或许你可以利用身份之便为所欲为,却永远不可能困得住我们,只要我想,完全可以在皇宫大内自由出入。云玖师弟也一样。”
白云斩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知这段话给蔺相谋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力。
浓浓夜色下,蔺相谋捂着钝痛的胸口,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许久,门扇洞开,英挺俊朗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之中,银色月辉洒落眼底,明灭可见。
万籁俱静之中,只闻得一道阴沉沉的,带着强烈不甘和占有欲的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想离开就可以离开是吗?随时都能脱身独去是吗?那我,又算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算是给蔺相谋提了个醒,“一寸心”的胡三娘确实有许多不容忽视的古怪之处,城里频繁消失的人,或许正是此女手笔。但最让蔺相谋心怀芥蒂的,还是白云斩的一番话。
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蔺相谋开始正视自己的心,他终于意识到,堂堂恭亲王,本朝赫赫有名的铁血权贵,竟然栽倒了一个男人身上,而且还心甘情愿,一往无前。
龙阳之癖也好,断袖分桃也罢,既然动了心,蔺相谋就不想无视问题,世人会怎么说他也根本不在乎,蔺相谋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他该怎么赢得那人的心,怎么把人牢牢困在自己身边……
说起来,单纯的柔情攻势可不行啊。
“什么?招募世间奇人异士?”这天中午,魏云玖来给蔺相谋送汤药,就听得他冷不丁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魏云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云斩师兄跟你嚼舌根了?”
蔺相谋见魏云玖言谈举止之间,毫不掩饰对白云斩的亲近,不由酸溜溜地说道:“师兄?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你们魏家不是隐居在终南山的读书人嘛,什么时候跟道士扯上了关系?”
这中间自有一段渊源,魏云玖原本也没想隐瞒他,奈何蔺相谋与白云斩八字犯冲,一见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一系列激烈摩擦堪堪落幕,魏云玖就道:“不错,我祖上确实隐居在终南山,但距离那座名声显扬的道观不远,算是实打实的邻居。老观主古道热肠,仁善谦和,见我们孤伶伶地住在山崖边,出入极不方面,就嘱咐弟子照拂一二。云斩那时辈分低,年龄小,往来跑腿的活计都归了他,一来二去就熟识起来。老观主也曾指点过我读书写字,为表敬意,我便称观中诸人师叔师兄,其实我与他并非正经同门兄弟。”
“哦。”得了这番解释,蔺相谋面上好看不少,拿出一副推心置腹,与魏云玖促膝长谈的架势,从容雍和道:“既然云弟如此信任我,那为兄也就开诚布公了。云弟,可听过有关恭亲王的传言?”
看到蔺相谋想要炫耀,又极力忍耐,故作淡然的模样,魏云玖笑了起来:“自然是听过的。据说这位恭亲王乃是太后幼子,今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小胆识非凡,谋定胜远,非但在政权更迭之中一力辅佐长兄荣登大宝,还多次代表今上出征西域,保得边境长治久安,异族人闻风丧胆。”
“咳咳……”蔺相谋耳根悄悄红了,以往听惯了这些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套话,最见不得有人卑躬屈膝,谄媚讨好,本是十分腻歪厌烦的,今时今日却不知为何十分受用,甚至希望魏云玖继续说下去,不要停。
面对蔺相谋一反往常的表现,魏云玖故作不知,尤自吹着彩虹屁:“哎呀呀,说起来,咱们这位恭亲王可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真让人敬佩……”
蔺相谋眼睛一亮,“云弟很敬仰恭亲王?”
魏云玖忍笑点头:“虽未曾谋面,然则,心向往之。”
蔺相谋满腹欢喜雀跃,按耐不住道:“云弟,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恭亲王。”
“噢,真的吗?”魏云玖面上一副天真不知世事,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的神态,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被心上人用这种软融融的,充斥着仰慕之意的目光凝视着,蔺相谋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整个人飘飘欲仙,受伤的胳膊也感觉不到疼痛了,精力充沛,干劲十足,“胡三娘行为怪异,恐非常人,或许有什么超出你我想象的诡异手段也未可知,以防万一,我这就写信给皇兄,请他增派人手。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蔺相谋说得认真虔诚,魏云玖也收起了玩笑之意,心底好似被软乎乎的猫爪拍了一下,又酸又甜,痒丝丝的。
当年先皇年老体弱,行将就木,然而国之储君却未有定论。诸方势力按耐不住,纷纷下场厮杀,将一潭水搅得浑浊无比。唯有最得圣宠和人心的蔺相谋,从始至终未动过一点心思,坚定不移地站在兄长身后,为他扫平障碍,荡除敌手,甚至屡次三番以身涉险,九死一生。
今上继位之后,感念蔺相谋的拳拳忠心,先后给予他许多特权,凡是所求无所不应。因此,蔺相谋的迷信送去不久,京城那边就有所动作。隔了两三日,开始有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或明或暗,陆陆续续来到蔺相谋身边护卫。
这些时日以来,蔺相谋打着手肘负伤,行动不便的旗号,强烈要求魏云玖陪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动脚,把暴脾气的白云斩气了个够呛。
看不过眼的白云斩,频频背着蔺相谋向魏云玖进献谗言,“他的伤早该好了,怎么还要你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亲王了不起吗?”
事实证明,亲王是真的很了不起,有钱有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知道蔺相谋是怎么暗地里运作的,“一寸心”酒楼被官府查封了。
烟陵城里的人几乎对“一寸心”时时关注,无所不知,当真挂心的很。看到官府的作为后,无数堵在门口,等着“一寸心”开门营业的男人们纷纷情绪激动,不计后果地阻挠奉命办事的官差,演变到最后,直接大打出手。
幸亏蔺相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让林七等武艺高强的护卫提前守在一旁,有寻衅生事,不服管教的,直接拿下,关到监狱里好好清醒清醒。
“一寸心”的食物诱惑力太大,而且价格十分低廉,即便是寒窗苦读的学子也愿意花费几个铜板打牙祭。一个月前“一寸心”名声鹊起,之后一直广受好评,深受底层人民的推崇,名头直接盖过了天然居。
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喂,众人对“一寸心”的饭菜产生了依赖性,酒楼被迫关闭之后,无可奈何的食客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四散着随意在附近就餐。
食客们原以为凑合着吃两口,聊以充饥罢了,谁知道一筷子下去,当即一股恶臭在舌尖弥漫,又腥又怪的味道直冲脑门,顿时伏在角落哇哇大吐,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一个如此,两个还是如此,整条街霎时笼罩在酸臭的气味之中,蜷缩在破旧竹筐下睡觉的黄毛犬被熏得一个哆嗦,惊恐地吠叫着跑远了。
魏云玖:幸好我接的不是恋爱向任务,否则,呵呵,不是我吹,他们自己会替我攻略(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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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秀色可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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