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玖在此世界是一个熊孩子,受人设影响,也着实有点放飞天性,高冷仙君光环崩得一塌糊涂。
早上天际刚显露一丝鱼肚白,柳生就来唤他一同晨读。魏云玖缠着被子翻了个滚,躲在床上充耳不闻。奈何柳生做事执拗,敲门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半晌。
魏云玖叫了声祖宗,蔫头耷脑地去开门。
这个柳生天生一副好相貌,清俊斯文,端方持重,一派萧萧肃肃,清朗爽朗清举,只是这一板一眼,谨小慎微的酸腐书生气委实讨人嫌。
“阿玖。”柳生照例温和一笑,同面对旁人时奉送的礼貌微笑不同,见了眼前这嫩生生、软绵绵的白玉团子,他是真心发笑。
“听说松鹤先生今日要在临萃阁品评诗书,以文会友,你我一同前去,可好?”
谁要去听那糟老头子瞎叨叨?魏云玖打发苍蝇般挥手:“我有旁的事,不去不去。”
柳生神情惋惜:“不知阿玖有何事牵绊,可否改日再去?松鹤先生轻易不开金口,且门下弟子多有大家,咱们若能向他讨教,必有助益。机会难得,咱们若去晚了,只怕连下脚之处都没有。”
魏云玖痛心疾首道:“这可不是巧了么,我的事也是异常紧要,万万不可拖延,哎呀呀,不能跟柳兄一起求学问道,真是一大憾事。”
鬼才信。
谁知柳生这个老实人却不疑有他,老老实实道:“既如此却也无可奈何,阿玖放心,为兄会把松鹤先生讲解之言一一记下,稍后细细复述给你听。”
魏云玖星眸一眯,乖巧点头:“好的柳兄,谢谢柳兄。”
看着如此可爱模样的魏云玖,柳生手心一阵痒痒,故作正经地轻咳几下,“为兄先行一步。”
柳生一走,魏云玖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起床。博文书院今日休沐,几个平素交好的学子来寻魏云玖玩,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消遣项目。
末了,不知是谁提议,买些酒食点心,去城郊翠萝山踏春。
众人听了都觉甚好,分作两路采买物资。此时远山如黛,河水青碧,一路行来唯见古木森森,野花竞艳。
几人一时架火烧烤,一时捕鱼追兔,玩得不亦乐乎。
能同魏云玖臭味相投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柳生那样的老学究,这几人要么是家里小有资产,本不奢望子弟科举入仕,要么志不在学业,专精于世人不认同的所谓旁门左道。他们对功名没有执念,之所以来博文书院,也不过是求一个识文断字,开明智慧,魏云玖同他们交际,没有太多心理负担,很是松快惬意。
无法无天了一下午,直到掌灯时分,天色昏沉,众人才踏着夜幕而归,其中三人各自回了家,余下几个借宿在博文书院的寝斋,免不了同魏云玖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地来叩门。
开门之人却不是徐阿公,柳生穿着一袭褪了色的青色儒衫,腰间系了葱绿的汗巾,像一株暗翠挺秀的松柏,冷冷地杵在门框边。
如今的学风很重论资排辈,讲究的是尊卑有序,即便是同在一处上学,也会按照入学之年划分等级,科举场上还有“同年”“拜同年”之说,类似于后世的“某某大学某某届毕业生”的称谓。
柳生比几人年长,是冷先生最早的亲传弟子之一不说,还在13岁那年就考中秀才,若非后来父母先后病故,前前后后守孝近6年,耽搁了许多时机,否则柳生此时说不得已是少年进士了。
因此上,柳生在清河镇很是有名,博文书院的学子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既见了面,连忙端端正正地站好,束手束脚地同他作揖道:“柳兄。”
柳生即便在气头上,也还是还了一礼,目光沉沉地盯着薄醉的魏云玖。
几人见气氛不对,料想柳生同魏云玖有话要说,齐齐找了借口离开。没了外人在场,柳生语气不满地质问道:“顶顶紧要之事?非今日不可?嗯?”
魏云玖抚了下鼻子,讨好一笑:“哎呀,柳兄,同窗们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啊。”
柳生不依不饶道:“哦,所以就推拒我的邀约?”
魏云玖大脑飞速转动,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聪明机智,“亲不间疏嘛,左右无论如何,柳兄都不会与我斤斤计较的不是?”
这还像句话。柳生缓了神色:“快进来吧,仔细冻着了。”
两人进了后院厢房,四平贼眉鼠眼地冲着魏云玖笑,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叫你不要出去浪!怎么样,被抓包了吧?
魏云玖忍不住扮了个鬼脸:笑话,我会怕他!
柳生铺了宣纸,领魏云玖在圆凳上桌下,眼神灼灼道:“松鹤先生所说精要,我都已记下,现在就解释给你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写作业?还有没有人形了?魏云玖忍不住要跳脚,“今晚太累了,改日吧,柳兄?”
柳生摇头:“今日事今日毕,如此反复推脱,惰性日渐助涨,岂不是要一事无成?”
于是刚吃了一肚子烧烤的魏云玖,紧接着就被灌了一脑袋的晦涩古文,中途柳生出去煮茶,特特叮嘱魏云玖:“好好写字,万不可偷懒懈怠,等到将这几页掌故融会贯通,就可早些安寝。”
魏云玖丧丧地噢了一声,等到柳生身影消失,扔下毛笔就跑。
等到柳生回来,只看到空荡荡的书房,一页空白纸张,还有画在角落处奇奇怪怪的“猪”,亏他担心对方积食犯困,特意去煮了一壶普洱茶过来,结果这小崽子胆大包天,竟又悄悄溜走了。
柳生放下紫砂茶壶,正要去抓魏云玖回来,眼尾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一团物什,抓起来一看,竟然是几十片野生薄荷叶,还细心地拿秋香色荷包装了,鼓囊囊地放在桌案上。
薄荷叶可以止咳平喘,生津去火,难道是……
昏黄烛光下,柳生微微笑了,前些时日的风寒早已平复下去,只余淡淡咳嗽,旁人都不曾说过什么,唯有阿玖知道他不舒服,特意寻了薄荷叶过来,这份关怀真是熨帖极了。
不错的,阿玖虽然顽劣了些,但聪颖灵秀,一点就通,心思细腻,善良懂事,分明是天地间第一等的好孩子。
所以,就算他有些不爱学习,却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罢了罢了,这么晚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科举固然重要,少年人的身骨根基却万万不可疏忽,否则要一辈子吃苦头的。想来,即便冷先生亲至,也不会说什么的。
思及此处,柳生抱着薄荷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转而又读了一个时辰的书,才睡下。
另一边,正在脱外袍换寝衣的魏云玖动作一滞,在腰间探寻了半晌,茫茫然道:“嗳,我那么大一包薄荷叶呢,下次吃叫花鸡还要用呢。”
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魏云玖嘀咕了句就作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生对魏云玖态度越发和善,他本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之人,纵然一身天才神童的荣耀,却从不恃才傲物,有心亲近俯就之时,几乎没人能逃得过。
只除了长相明显更高一筹,业已审美疲劳的魏云玖。
不过无论如何,两人到底是一天天熟稔起来。
转过天来,正读着诗文呢,魏云玖忽然砸吧着嘴巴对四平道:“去西街刘阿伯那里买上一斤糖炒栗子,告诉他,要蜜糖足足的,又甜又糯的那种。”
这种活计四平原是做惯的,闻言跑过来,冲柳生摊开掌心。
柳生无奈:“我还没有同意。”
四平毫不客气地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区别吗?”反正只要阿玖一开口,你就抵挡不了,再拖也不过是等他多说两句软话,冲你撒撒娇而已,难不成还指望阿玖回心转意吗?
柳生垂死挣扎:“读书要专心,子曰……”
四平满脸纳罕:“都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这么热衷于走流程?”
十五枚铜板到手,四平蹦蹦跳跳地往外跑,魏云玖还不放心地喊道:“四平,路上不准偷吃!”
小半个时辰后,四平抱着糖炒栗子回来,魏云玖认认真真地分作均等的三份,捧了自己那一份吃得香甜。
柳生自己不吃,反倒把栗子一粒粒剥好,依次堆到面前的碗里。
魏云玖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地看向四平:“小小年纪,别吃那么多甜食,撑不撑呀?我替你……”
“不撑!不用!不必!”四平抱起碗就跑,身姿比兔子还要矫健。
魏云玖瞅了瞅柳生,对方刚好剥完最后一颗栗子,但他竟然一口都没吃,反而笑眯眯地说道:“阿玖想吃吗?十张大字。”
魏云玖试探着说道:“……五张。”
柳生干脆道:“好。”
他这般果断,魏云玖反倒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逛地摊时,遇到一件合心意的摆件,对方标价五百文,自己问他四百五十文卖不卖,摊主欣喜若狂直喊成交。
魏云玖默乐默:“……其实你原本只想让我写三张大字,对不对?”
柳生夸赞:“阿玖真聪明。”
亏了亏了。
魏云玖没有发现,在柳生慢慢了解他的同时,自己也在不可避免地熟悉着对方的点点滴滴。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这个文的数据简直没眼看,再写一点就收尾了,爬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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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阿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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