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文美在切菜,唐里程站在她旁边,手背在后面,脸色不善地说,“我叫你不要说!不要说!叫你管住嘴,现在好了,他们要离婚。请问,文女士,别人的婚姻关你什么事?”

“你要跟我吵架?”文美停住切土豆的动作,抬头盯住唐里程的眼睛冷冷地问。

“不是......”唐里程烦躁地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立即又转过来看着文美说,“今天中午,辰时来找我,一个大男人,哭得眼睛通红,看上去真可怜,本来你不说,什么事都没有,难道我说得不对?难道你没有做错?”

文美将菜刀丢在砧板上,“不要这么大声好吗?!——辰时难道不是自作自受?我和安然认识十几年,那么好的关系,我知道她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我不告诉她,我还配和她做朋友吗?噢,是,你的意思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要多管闲事,人与人之间要有界限感,但也要看什么事,看什么人,也要把握好一个度。安然可不是那种能够装聋作哑的人,也不是那种遇事糊涂拧不清的人。她早知道才好早做打算。旁人都知道他丈夫在外面乱来,就她一个被蒙在鼓里,这种滋味你要不要试试?或者说,以后你像辰时这样,也希望朋友能帮你隐瞒?又或者说,如果我……”

“够啦!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唐里程虽然嘴硬,但气势不知不觉弱下去好几分,“要我不要大声,你的声音比我的大多了。”

“她是安然,她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是那种夹缠不清的人。只要她不怪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来指责我。”文美脱下围兜,塞进唐里程怀里说,“晚饭你来做——以后少跟辰时打交道。”

唐里程看着文美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围兜发了一会楞,没有勇气把围兜甩还给妻子,权衡之下,只好认命把围兜系好,拿起菜刀,生硬笨拙地切妻子没有切完的土豆。

明明做错事的是辰时,为什么他会如此心虚?

心绪杂乱的文美走到阳台上,目视远方,一栋接一栋的楼房,灯火通明,照得人心既亮堂又温暖,然而这些灯光之后的家庭,有多少是幸福的呢?那些不幸福的家庭中又有多少是由不负责任的男人造成的呢?

最近,因为辰时和安然,文美会突然生出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慨。

有人说,结婚后,如果对方又爱上了其它人,那么大大方方说出来,她会痛痛快快地放手。文美不是很认同这种观点,婚姻是承诺,是责任。一个已婚男人是没有资格再爱上其它女人的。如果他发现自己对其它女人有好感,那么他应该克制自己,并且远离那位女人,而不是放任自己,甚至找各种机会接近。

婚姻中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只是希望,能不能让那些对婚姻缺乏敬畏和忠诚的人在一起,而让想认真守护婚姻,希望牵手一人便能与之偕老的那些人在一起。

文美自嘲地笑了,已经三十六岁的人,却还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她走进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安然打电话。

“吃饭没?”

“还没,刚下车。”

“你鼻音很重,是哭了吗?”

“刚刚在出租车上哭得像个疯婆子,很久没那么丢脸过了。”

“安然,你怪我吗?”

“文美,如果......我是说如果唐里程像辰时一样,我知道,但你不知道,你希望我告诉你吗?”

“当然,安然,我不想让自己活得像个小丑。”

“我也一样,我感谢你,文美,非常感谢,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你们这么早就吃过饭了吗?”

“唐里程在做饭。”

安然轻笑,“你要不要去教教他油盐怎么放?”

文美也笑,“早点吃饭,哪怕吃不下,也多少要吃一些,有空再打电话。”

夜色悠忽降临,绿油油的小细叶榕树变成一团凝重的黑影。

辰时发来信息,【他已经将睿宝从晚托班接到了酒店,他们吃过了晚饭,如果她到家了,给他回个信息,他把儿子送回去。】

那家酒店离家只有五百米的距离。站在阳台上,能看见酒店贴在顶楼的硕大名字。

【已回,在东门等。】安然给辰时回信息。信息发送过去后,她盯着绿色的对话框呆呆地看了一会,不带任何感**彩的回复。

平时这个钟点,她正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或者已经钻进厨房做饭。子睿在房间写作业,辰时要么在沙发上看手机,要么在厨房陪她说话给她做帮手,或者被子睿召唤过去教他做数学作业。

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种充满人间烟火和温情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总会适应的。

人对社会的适应性像水流,能在宽阔的河道里奔涌,也能在狭小的山沟里潺潺流动。生活在北极地区的因纽特人,几千年来,要面对长达数月的黑夜,要抵御零下几十摄氏度的严寒和风暴。无论什么环境,只要有空气,阳光,水源和食物,人类就可以生存下去,何况不过是改变生活方式而已。

她会适应得很好,子睿也会。

小区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安然站在一棵榕树下面,再往旁边一点是一盏路灯,深蓝色灯杆左右两边各挂一个圆圆的白色灯泡,像挂着两个月亮。

“安然阿姨!”

一道稚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安然侧身看见一个小女孩,灿烂热情地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她扎一只长长的高马尾,穿一身蓝白校服——短袖短裤,露出充满活力的胳膊和腿,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白色短袜。

但安然确信自己不认识她。

“嗨,小朋友。”安然有些尴尬地笑着回应她。

她的小手和一只大手牵在一起,那只大手的主人是一位高大的男子,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气质温和。

他对安然礼貌地微笑着,神情自然大方。

安然也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安然阿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女孩好奇地问。

“等人。”

“小哥哥呢?”

显然她嘴里的小哥哥是辰子睿。“阿姨就是在等小哥哥。”

小女孩还想说什么,被她父亲不动声色地制止了,“桑榆,我们要去上课了,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小女孩可可爱爱地摆着手说。原来他们是从小区往外走,安然正好背对着他们。

“再见。”

这小女孩为什么认识她,而且一副相当熟稔的样子?这真是一个谜。

安然往路灯那边挪了挪脚步,一轮硕大的圆月从略微昏暗的乳白色云层里掠出来,清凉的月光直照进人心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的出现极大地安慰了安然,她那么天真可爱,笑得那么明媚快乐,那么热情友善地跟她打招呼,跟她说话。

会有这样的时候,会遇见这样的事,虽然不是经常,但每个人总会经历,或已经经历过,那就是被一个陌生人温暖。

她抬头凝视着月亮,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清澄,格外圆润,格外魅力非凡。它将美丽毫无保留地挥洒在人间,却不属于人间。

安然感觉自己陷进月光里面去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回神,发现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凝神看月亮的姿势显得非常傻。

眼睛余光看见辰子睿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妈妈!”

安然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迎上辰子睿,“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辰子睿说,闷闷不乐的。

安然没有看辰时。

辰时手里提着一只牛皮纸袋,他朝安然递过来说,“还没吃吧,打包了一份鸭血粉丝。”

“谢谢,不用。”安然的语气十分生疏。

接着,她偏头对儿子轻快道,“走吧,我们回家。”

辰子睿犹豫了一下举手跟爸爸道别。

他们快走到楼下时,辰子睿问,“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住了?”

“这个问题你问爸爸了吗?”

辰子睿低头看着脚尖说,“我问了,他说因为他做错了事。”

安然心里一顿抽痛,几乎喘不上气来。

两人坐电梯,面无表情地看着冰冷的金属门,中间没有进行任何对话。

“妈妈和爸爸决定分开,以后你和妈妈一起生活。”安然说。他们已经走进家里,关上门,换好了鞋。辰子睿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提着书包。

直到此刻,安然才意识到,这些本来早就该说的话,她一直没有说,她一直在逃避,也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想极力装着轻松,然而失败了,语气里的沉重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们班的张明轩,他爸爸妈妈也离婚了,他生日那天收到他妈妈寄来的礼物哭了好久。我不要你们离婚,我要跟你们两个一起生活。”辰子睿说完一头冲进他房间,像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兽急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一样。

安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辰子睿哭了,声音哽咽。

从此,给与了他生命的两个人,悉心抚养他的两个人,世界上对他来说最亲密的两个人不再是一家人,他的家不再完整。

安然肩膀上的浅咖色牛皮包带滑进手心,包底拖在地上,她无助地环视屋子,如岩浆般强烈的痛苦在她心里翻涌,她等着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慢慢减弱后,才移步走向沙发,把单肩包轻轻搁在沙发上。

她又静静地站了一会才朝儿子的房间走去。

辰子睿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哭得无声无息。这个孩子是一下子长大了吗?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吗?以前的他每次都是嚎啕大哭,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委屈。

她要妥协吗,为了孩子?

也许她该找个人谈谈,是的找个人谈谈,可是找谁?

她不想听到建议指示,更不愿意听到带着上帝般优越感的谴责,她只是需要一个能懂她的人,听她说一些罗里吧嗦的话。然后坚定地告诉她,不管怎样,明天太阳照样会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不!还是算了,对婚姻来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重要的不是找谁来倾诉,而是思考。

倾诉会让她变得软弱,而思考会让她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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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盲目
连载中南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