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或许爱过

刘伯雍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华灯初上,南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卸力后瘫卧在沙发上。

夏樊怡已经到卧室休息了,客厅只留了盏小灯,主卧透着隐隐约约的光亮,估摸还没完全睡着。

刘伯雍扯过茶几上写着“早点休息,到家后立马把脏袜子扔到脏衣篓”的留言条看了几眼,随后将纸条揉成团丟进垃圾桶。

夏樊怡的工作朝九晚五,而他在私企工作,为了升职加薪最近加班应酬的频率又有提升。两人总归是作息不同,有时候回来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刘伯雍从冰箱里取出几罐冰啤,这是他每天的惯例了,不应酬的时候总要喝点小酒排解,夏樊怡也知道他的习惯,总是体贴的提前冷藏好,刘伯雍回到家就可以享受冰啤。

几口冰凉下肚,一天的火气都小了几分。刘伯雍念着妻子的好,踮着脚走到卧室查看其情况。

夏樊怡果然还没睡,她正拿着台手机不知在聊些什么,笑容满面,见到刘伯雍后收敛几分笑容,拍了拍空空的身侧。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夏樊怡突然一问,刘伯雍没反应过来。

“你昨天答应今天要买束花回家的。”从恋爱初期开始就养成的习惯一直持续到婚后,无论刘伯雍多忙都会记得每周为夏樊怡送一束花,起初是玫瑰,后来夏樊怡先嫌玫瑰艳俗,刘伯雍就变着花样送其他的花类给她。

两人的家里还放着本厚厚的花语词典,折的角太多,落灰后依旧不改其皱。

“我忘了。”刘伯雍实在太忙,转头就忘却昨日的诺言,他挠着头,向夏樊怡承诺明天一定带花回家。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夏樊怡顶着翘起的额发,就着昏暗的光线宽慰,“还是早点休息吧。”

“到底什么花啊。”刘伯雍又问。

“不记得了。”实在是太困,夏樊怡意识模糊,她半盍上眼,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刘伯雍袜子留在床沿的褶痕上。

要是夏樊怡一早告诉沈时锦当时抽到签的具体内容,或许后边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时锦这般想着。

目光与谭棣交汇。

当年不告而别的前男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作为家教小孩的兄长的身份,沈时锦这辈子没有遇见过这么巧合的事情。

沈时锦拉完最后一个音,第一天的小提琴教学就算结束了,她躲过谭棣暧昧的双眼,用着网上学过的增加亲和力的方法,语气柔和,叮嘱谭季课后也不要忘记勤加练习。

“我先走了。”沈时锦换下小兔棉拖鞋,只想快点逃离,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哪怕这或许是夏樊怡嘴里说的再续前缘。

“我送送沈老师吧。”沈时锦鞋子还没穿上,谭棣已经先行把住门。沈时锦仰头,对上谭棣笑着的双眼,饱满的卧蚕还是和那年一样,微微上扬的眼睑,永远是风光无限好的模样。

说起来,沈时锦当年与谭棣的恋爱是从一场乌龙开始的。

两人高一的时候坐过好几个月时间的前后桌,沈时锦是英语课代表,负责全班日常作业的收取,谭棣则属于年级的人气王,性格活跃,成绩与相貌都不错,但却偏偏是个不爱交作业的。

沈时锦自然而然需要催促谭棣上交作业。

缘分便是从那次讨要作业开始的。

沈时锦像往常一样清点作业本,她向来是个嫌麻烦的人,做事一板一眼,收到多少份作业就上报多少数据,同学们起初还找沈时锦通融情况,后来或多或少都被铁面无私的沈时锦拒绝,也就没人使些少交作假的手段了。

所以为什么会放过谭棣呢。

沈时锦回想起来,大概是那几年她过得实在是太沉闷。初二时外公去世,家里又变了天——给过自己恩赐与提点的老丈人死了,沈征想结束一段畸形的婚姻,宋中媛死咬着不同意,与沈征又开始了新一轮婚姻拉锯战。

沈时锦经常睡醒后会看到原本整洁的客厅变成一片狼藉,小心绕过碎掉的玻璃屑,她抬眼对上醉酒父亲的颓颜。

沈时锦那个时候没尝过酒。她只以为酒是语文阅读里可以排解忧愁的佳酿,再深层次就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中不足为外人道的念想。

直到很多年后她也开始应酬。

杯酒入肚,涩其口舌,沈时锦在天旋地转中方知晓,原来所谓醉生梦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心灵麻醉。

走起路来大道不识的感觉不好受,可沈征醉了数十年。

沈时锦额头贴触手边的自动铅笔,心思从桌上摆的阅读理解中溜神,恍惚的功夫,谭棣戳了戳她的肩。

“就假装我交了,过几天我就把作业补上。”沈时锦盯着谭棣的脸,钛制的镜框架在谭棣高挺的鼻梁上,他爱笑的双眼眯起,露出一对笑窝。

像是波涛,像是漩涡,沈时锦置身期间,手上的笔在作业登记本上微微划动。而这一小小的细节被后桌眼尖的同学捕捉到,流言迅速扩散开来,将沈时锦与谭棣半推半就卷入风暴。

现在想起来,不过是寂寞惹的祸。

谭棣太阳光、太开朗,沈时锦常年生活在雨季,阴湿得起味,总想在潮意中寻觅几分午后暖阳。

至于谭棣,或许也只是懵懂于青春的荷尔蒙,享受少女追捧的目光罢了。

两人在一起没过百天,后来这事被宋中媛知道,她笑着在家庭聚会上抽了沈时锦一巴掌,随后又红眼将沈时锦搂入怀中,另一只手输入班主任的电话。

沈时锦不知道最后是如何解决的,母女俩默契的没再提过此事,好在谭棣本来就有出国留学的意向,这一走,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送到这就行了。”沈时锦用手把住庭院花园的铁栏杆,“待会有人来接我。”

谭棣注视着沈时锦的眼,沈时锦目光诚挚,不像是在说谎。

“你……过得还好吗?”老套的初恋重逢话术不出意外的上演,估摸着接下来还要说一堆“当年没担当”、“辜负了你”之类的话,沈时锦在下一句“我是真的后悔”开口之前,及时叫停对话。

“我过得很好。”她认真看谭棣,“你也不用愧疚,咱们当年只有美好的回忆,没有谁对不起谁。”

下雨时同撑一把伞的半湿肩膀,修学旅行中一起目睹的璀璨篝火,教室午休铃响后亲昵的呼唤……

也算是好聚好散。

“这样啊。”谭棣是个听劝的,微微点头,不再动作。

“你不要怪夏樊怡,是我想通过这个方法再联系上你。”高中的聚会沈时锦不常参加,谭棣等不到人,只好先联系上夏樊怡,又用上这样笨拙的方式来见沈时锦一面。

“有你这句话我对她下手一定轻些。”沈时锦撸起袖口,“伤不致残的程度。”

沈时锦以前就喜欢若无其事地冷脸讲这种笑话,这么多年没说过,或许觉得亲切,两个人都笑了。

“时锦。”谭棣收起笑容,换上认真,间微的停顿后开口问:“你还在、还在坚持小提琴吗?”

谭棣出国后也一直有关注沈时锦,听说她进了文科班,最后却走文化去了师范大学读书。

谭棣听过沈时锦演奏小提琴,知道沈时锦在上边花过多少心思,刚才在教导的时候沈时锦的用心程度也都说明了她对小提琴依旧情深。可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谭棣不知道放弃的缘由,只是下意识的探问,希望不是自己造成的。

谭棣吞咽口水,面露紧张。

沈时锦仰头瞥谭棣,没有立刻回复。

坚持。

这个字用得微妙。

既然沈时锦肯来教学就代表她的技术还在,但拥有技术不代表还拥有理想,拥有理想也不代表会坚持向前。

沈时锦眼睫颤动,避开谭棣热切的眼神,好半晌后发笑:“怎么还在说坚持这种话,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已经长大,坚持这两个字早早从人生字典中隐去,随着死磕到底的年岁逝去,成年人的世界更追求效益与结果,而坚持的成本和梦想一样,太过高昂,不划算,她负担不起。

“就是个兴趣,又不能当口饭吃。”沈时锦触了触鼻尖,反而用玩笑的语态调侃谭棣,“也就你们这些富二代还有时间发展兴趣。”

沈时锦的胳膊肘戳了戳谭棣,满脸轻松。

“时锦。”良久,谭棣终于开口,那对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以深刻印象的笑窝内陷得很深,不免让沈时锦略微失神。

沈时锦轻晃脑袋。

十年了,印象中的少年与眼前的青年重叠,沈时锦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些富人是不是都有种永葆青春的魔力。

“我先走了。”沈时锦指着街道,脱离恍惚后先一步开口。

不远处停的黑色奥迪正打着双闪等待。沈时锦最近的事情很多,晚边还要赶回去参加外婆八十岁的生日宴,那之后她还得着手研究生论文的撰写,哦,还有家教备课,她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再思考谭棣刚才莫名其妙的提问。

沈时锦背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后头又传来谭棣的声音。

她是不可能答应复合的,沈时锦打算最后再重申一句。

可谭棣说的却不是这个。

“如果你想要重新找回梦想的话,我永远陪着你。”

谭棣说,他愿意陪沈时锦找回梦想。

沈时锦在鸣笛声中捕捉到这句话。

等待许久的奥迪开始缓缓行进,车灯打过沈时锦的眼晴,目光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几番刺目过后,眼泪发酸地跌下沈时锦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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