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
何桑吓得一哆嗦,这是程又阳第一次这么大声冲她讲话。
埋下头,不敢看他。
程又阳本就病着,嗓子不适,喊这一声废了老劲。喊完之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何桑,抬头看我。”
这次程又阳声音柔缓,像在哄她。
见何桑仍固执地低着头,程又阳拉起她的手腕,把人往他那边拉,两人间的距离倏地靠近。
程又阳把那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蹲下来,抬头看她。
少女的脸蛋哭得通红,漂亮的杏仁眼哭成了一条缝,豆大的眼泪一粒一粒往下掉。
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她往下垂的短发。
发尾参差不齐,大概是那次她为了面试,自己剪的。
有一滴落在他的眼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最后消失在他的口罩下。
程又阳拉着她两只手腕,晃了晃她。
何桑终于止住了哭声,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又阳终于透过朦胧的眼泪,看清她的眼睛:“何桑,你听我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读书、毕业,不要为了任何事情去挪用你的学费。”
“10万元对我不算什么,不用担心还不起。我借得起,就亏得起。”
一听这话,何桑哭得更厉害,两手挣开他的控制,在脸上胡乱抹眼泪。
程又阳意识到这话不对,人家本来就担心还不起,你还说你亏得起。
这什么话。
“而且你不会还不起呀。”程又阳轻声安慰她:“你这么厉害,你可以一个人跑到伦敦去,联系到GARCíA的设计总监,还让别人心甘情愿帮你找设计稿。”
“你可以一个人联系到波兰的跨境仓库负责人,让人家给你介绍波兰本地的批发商,还能一个人飞到波兰去,谈成这么大一单生意。”
“区区10万块钱,怎么会难倒你呢?”
他声音哑哑的,不复从前的清冽。为了让她听清,说得很吃力。
*
何桑最终还是收下了银行卡。
距离那位主播规定的打款时间只剩三天,国际转账和换汇都需要时间。
但是何桑还没把里面的钱转走。
程又阳的手机响起来,是孟家和。
孟家和听说他前两天阳了,打电话来慰问,两人寒暄几句。
程又阳坐在书桌旁,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书桌,犹豫片刻才问出口:“你说,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我的钱呢?”
孟家和很敏锐:“她是谁?小何?”
程又阳磨磨蹭蹭地不说话,对面的孟家和当他默认了。
一阵笑声传来,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开始揶揄他:“之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有分寸,只是礼尚往来。’”
“不是说有限度地帮帮忙吗?怎么现在都开始借钱了?”
“我看你马上要人财两空了,哈哈哈哈····”
孟家和抓着程又阳说过的话,猛得调侃,自己笑得停不下来。
“你笑够了没?”程又阳被调侃得好生尴尬,脸上尴尬得发烫。
幸好孟家和看不到,不然更是要被他笑死。
那边笑声不停,程又阳愠怒,抓着电话催促:“你倒是说说啊,她处境那么难,为什么就是不肯收呢?”
孟家和缓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笑,问他给了何桑多少钱,程又阳说一万多镑。
孟家和:“倒也不算多,但也不少。”
这回终于让程又阳找到了调侃回去的机会:“那是,你给你每一任女伴买的包都不止这个数了。”
“诶诶诶,”孟家和连忙打断:“送礼物和直接给钱可不一样。我给人家送包,人家基本会收。但直接给钱的话,有些人会开心地收下,有些自尊心强的女孩可能把钱砸你脸上,让你滚。”
“她们觉得送礼物是情分,但直接给钱就是羞辱。”
“尤其是小何,一看就是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她以前家境好,要什么有什么,让她开口求人帮忙就够难受了。何况家里又遭变故,看到你随随便便就能给她那么多钱,心里落差感很大吧。”
程又阳听沉默了。
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到何桑的心情。
他虽然老吐槽孟家和身边女人不断,但没想到他分析起女人的心思居然一套一套的。
比他这个学心理学的人还懂。
“对了。”孟家和说:“今年圣诞,和往年一样,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好。”
*
程又阳这两天频繁地打开手机银行,看卡上的钱有没有被划走。
可那银行卡余额就像是焊死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今天是最后一天,算上时差,如果何桑一个小时之内再不把钱划走的话,可就麻烦了。
程又阳心里替她急,好想再去问问何桑,但是有孟家和的话在前,他还是忍住了。
程又阳刚收拾好书包,准备下楼。
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是何桑。
她把那张蓝色的银行卡递给他:“谢谢你。”
程又阳点点头,收下了。
何桑又说:“里面的钱你记得查一查,应该是没有少的。”
这是什么情况?
程又阳还以为她已经把钱划走,补上缺口了。
何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因为这几天哭了太多次,还泛着红血丝。
但眼神格外澄澈,明亮。
何桑说:“我们凑齐了。”
说着,那双眼睛里又泛出泪花来。
何桑一开始调研跨境电商市场的时候,除了正火热的欧美市场之外,还注意到了一片鲜少有人提及的市场。
边境贸易。
在国家的边境,那些和东南亚、东亚接壤的地方,每天都有不少边贸批发商在活动。
这些边贸批发商多采用现金交易,当日交接,回款快。
何桑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市场告诉了何杨。
于是,几乎是在何桑启程波兰的同一时间,何杨带着货,只身前往云南。
这几天,何杨就带着货,泡在云南螺狮湾边贸市场里,寻找合适的买家,终于在最后一天敲定,完成了交易,凑齐了钱。
交在刚刚,何杨告诉她,他们已经凑齐了所有的金额,把坑位费打给了那位主播,主播给他们排上了两个月之后的直播带货。
明明是好消息,她却只委屈得想哭,断断续续重复着那句:“我们凑齐了······”
眼泪流得脸颊、脖子上,到处都是。
“别哭了,丑死了。”程又阳拿来一面镜子给她看:“你看你看,你这几天老哭,眼睛都哭肿了。你现在的脸像开了三条缝的山东大饼!”
“呜哇——你滚啊。”何桑被自己镜子中的样子丑到,哭得更厉害,拿着镜子就往程又阳身上砸。
程又阳手忙脚乱地接着镜子,胸膛笑得一起一伏。
*
随着一次大降温,2022年英国难得一见的炎夏,结束了。
何桑怕冷,又生活在爱丁堡这种高纬度城市,才9月初,就把自己的风衣翻了出来,然后把剩余的衣服都打包好。
何桑看着地上满地的纸箱,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她已经在程又阳家住了三个月。
当时林要帮程又阳招助理,主要就是因为他们家王姨请了三个月假,林需要找个人帮他代替王姨,看着程又阳。
刚好她的学生签证只允许她在暑假期间全职工作。
所以,这份助理的工作本就只签了三个月。
下周就要开学,何桑准备提前一周搬进新家。
今天就是搬进新家的日子。
回望这三个月,简直过得像梦一样。
何桑以前有钱的时候,虽然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但本质还是一个学生,大部分的生活都是家,学校两点一线。
日子里最刺激的事情就是听大家讲八卦。
谁谁谁谈恋爱了,谁谁谁出轨了,谁谁谁出柜了······
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在窥探别人生活的爽感里尖叫。
但这三个月不一样。
她认识了好多人,去了好多地方,完成了好多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成就。
虽然过程里很痛苦,但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像过去三个月一样刺激过。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她那发疯一样地爬上亚瑟王座看日出。
金光勾勒着少年锋利的侧脸。
熹微晨光里,他缓缓转过头来。
还有······
那天她崩溃大哭时,程又阳蹲下安慰她的场景在眼前闪现。
她的眼泪都滴到他脸上了。
何桑脸上倏地烧了起来,赶紧摇摇脑袋,打散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她把行李和纸箱一件一件往外头搬,刚好碰到从学校回来的程又阳。
他已经不发烧了,但还有些后遗症,时不时咳嗽。
因为担心传染给别人,一直到现在还带着口罩。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戴上口罩之后,甚至有种病美人的朦胧感,愈加神秘。
程又阳迈着修长的双腿,轻松地绕开满地纸箱:“要走了?”
那语气漫不经心。
何桑:“嗯。”
程又阳:“房子找到了?”
何桑:“是。中介帮我找了一个英国本地房东,房东是一家三口,我住他们家朝北的房间,还有独卫。价格也合适。”
事实上,以何桑的预算,在疫情之后物价飙升的英国,能够租到有独卫的房间非常不容易,哪怕是分租的别人家里的一个房间。
程又阳皱皱眉:“你去看过房吗?”
何桑:“没,之前都忙着筹钱,还没时间去看。但我那个中介是华人,特别热心,一定没问题的。华人不骗华人嘛。”
程又阳瞅着她满地的行李,还是提醒她:“你还是小心一点,有时候在外头,华人专骗华人。”
最后一句话只是想玩一下那个著名的梗,大家懂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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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 12 我借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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