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
莉塔提着第三盏灯走在最前面，戴尔蒙德紧随其后，不时回头确认一下后面两个人是否还紧跟着。
一阵无言的尴尬中，莉塔终于看见了门前神色焦急的佩尔，她眼神一亮，快步向前走去，“快到门口了。”
她率先钻出门，紧跟着把戴尔蒙德拉了出来，正想拉薇儿时，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了她，冷得她一哆嗦。
艾加特硬挤过薇儿，不知做了什么，薇儿发出一声痛呼，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戴尔蒙德皱了皱眉，刚想张嘴询问原因——总不能是这位女士突然对黑暗产生了恐惧感，就见艾加特头也不回地往门里扔进一盏灯（莉塔的第四盏灯），一把关上了门，从莉塔那里摸了把锁，把他们刚救出的人又关了回去。
他一时语塞，不知是该先问艾加特为什么如此熟练还是先问莉塔为什么要把一把锁和一堆灯带在身上，或是两个一起问……？
“克劳文·罗文先生，你好啊。”艾加特在剩下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笑着对门里的人说。
“你、你在说什么……”门里的人似乎有些不安，却依旧很镇定。
“你知道我刚刚给你泼了什么吗？”艾加特转移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门。
“……什么？”门里的声音逐渐有些慌张。
“移魂药剂的解除药剂哦。”艾加特笑嘻嘻地，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像你这种人一定会立马变成幽灵的吧？说起来我的新药刚好需要一点点幽灵的尖啸呢，真是巧啊。”
“你说谎。”门里的人重重拍在木门上，试图找到突破口，然而莉塔的锁很显然是她制作的魔法道具之一，相当牢固，任凭“薇儿”如何拍打或试图用魔法开门，门都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艾加特平淡地说，“你放心，一会儿就好，就是可能会有点不适。”
她语调一转，突然显得有些亢奋，“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药剂呢，不如你来形容一下使用感受？”
“佩尔，你来记录一下。”艾加特撞了一下佩尔，朝她使了个眼色。
“好……好的，不过，偷偷拿人做实验会不会有点……”佩尔迟疑地翻出记录本和留影石。
艾加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冲后面看傻了的两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对幽灵来说，身体就像一副身上的皮，解除药剂就是用来把这层皮扒下来的。”
艾加特从戴尔蒙德胸前口袋里摸出他的怀表，在他略带心疼的目光中“啪”的一声打开了表，“啊，你此时应该已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你在试图诈我的话，”门后的人呼吸加快了许多，已经有些慌乱了，但还是强作镇定，“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艾加特没有理会她或者他，大声地报时，“十分钟！药剂已经初见成效了。你应该呼吸困难十分明显，同时皮肤有些紧绷了。”
“不用担心，”她合上表，用温和的口吻安慰对方，“只是会有些痛而已，只是会像剥掉鸡蛋壳一样——你明白吗？总要敲个口子的，不然蛋的内容物出不来的。”
“你［哔——］到底想做什么？”门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惊恐，对方用力地拍着纹丝不动的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啊，二十分钟。”艾加特听着对方的动静，语气越来越温和，“看来鸡蛋的壳已经该碎掉了，你摸摸，脸皮是不是掉下来一点了？”
“啊——”门里突然传出尖锐的叫声，对方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我是克劳文·罗文，快放我出去！”
“那就更不能放你出来了。”艾加特笑了笑，“我要先通知警察才行。”
“快放我出去，这该死的药剂！”门里的人兀自尖叫着，“我什么都说！我的脸在溃烂！”
“啊，这个啊。”艾加特从口袋里翻出那个小瓶，冲后面几个人晃了晃，“强力胶水”几个大字相当醒目，“一会儿出来之后抹点药就行，胶水粘脸上了而已，至于吗？”
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是疯了一样地对着木门拳打脚踢的声音。
克莱恩警官来的很快。
他满头大汗，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一路狂奔，“天呐，这都什么事啊！”
“这次真的只是意外收获，”艾加特冲他点点头，解释说，“我们本来只是想调查一下另一件事。”
“我不是说这个……”他欲言又止，“算了，不说这个，你们是说这是克劳文·罗文？”
几个人齐刷刷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明明被警员压住仍不停挣扎，还试图扑向艾加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的克劳文，忍不住说，“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也让他死个明白呗。”
艾加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三位好友。
三人齐刷刷点头。
“事实上，是帽子。”艾加特回想着，“你们还记得那个小警员的报告里，‘莫莉把帽子上的针都抽出来，还端正戴好’吗？”
“啊，是帽针吗？”莉塔反应过来，迅速说，“虽然现在一些便帽已经不需要了……但是那种正式外出戴的帽子还是需要固定住的。”
“而且……”佩尔有些迟疑，“现在已经不流行戴正帽子啦……那样会被认作是女教师一样古板的人的……”
“啊，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觉得一个八面玲珑的经纪人把帽针全扔了很奇怪，”艾加特视线游移一下，“再加上这个案子处处跟灵魂转移相关，所以我就发散了一下，万一此时莫莉女士体内是个男人的灵魂呢？”
“那他不知道这些女士们的知识就很正常了。”戴尔蒙德也接过话茬。
“再加上刚刚我偷溜进去看见了相似的场景——一名体面的女士，是不会把一顶如此华丽的帽子如此粗暴地塞进完全不匹配的帽盒的。”她手托着下巴，满脸无辜，“而这件事里唯一牵扯到的男士就是克劳文·罗文先生了，不是吗？”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克劳文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带着愤恨。
“对。”艾加特轻松地耸了耸肩，“如果错了我赔礼道歉就是了，不过我总要想个办法验证我的猜想嘛。”
“更何况，你就算现在混过去了，之后也是死路一条，”艾加特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警局向药剂师协会寻求帮助，我的师兄多半会被派过来——他可是名四级药剂师，解除药剂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克劳文死死瞪着她，眼底满是红血丝，但克莱恩警官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大手一挥，让警员把他压走了。
“感谢你们的帮助，之后我会把报酬寄给你们。”克莱恩警官压低帽沿，“还有……抱歉。”
他脸上带着歉意，“我不应该对你们发火的……毕竟我都多大年纪了，你们还是孩子呢。”
“没事哦，毕竟我们也有错”艾加特摇了摇头，又凑上去，“如果你觉得抱歉，不如等审完人，把整个事件给我们讲一遍？”
其他三人齐刷刷点头。
“你们……”克莱恩警官哭笑不得，“好吧，虽然有些违规了，但是毕竟你们也算是调查人员，告知你们也可以。”
“那我先走了，后面还有一堆工作呢。”他匆匆挥了挥手，走向等待他多时的警员们。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怎么就刚好有灯砸下来了呢。”深夜，莉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你想啊，要不是这种离奇的事，我们估计得过好久才能找到线索。”
“大概是他们在阁楼动手了，或者布置了法阵之类的，”艾加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睡意，“毕竟是个没什么人知道的空间。”
“也是。”莉塔点点头。
但她还是很激动，又翻腾一阵，豁然坐了起来，点亮了灯，“艾佳，我睡不着，咱俩聊会天呗。”
艾加特伸出胳膊挡了挡光，也慢慢坐了起来，“你要聊什么？”
“不知道。”莉塔摸了摸下巴，在艾加特幽怨的目光中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睡了。”艾加特又滑进了被窝，安详地闭上双眼。
“别别别，”莉塔赶紧伸手摇了摇她，“不如……跟我说说之前饼干之类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说完，艾加特又要缓缓闭上双眼。
“不不不，就具体一点，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莉塔干脆下床，把艾加特提溜起来，
“这可是我家店新品唉。”
“把鞋穿上，别着凉了。”艾加特干脆直起身，“我还以为之前的甜点是你家里人自己做来吃的，原来是开店吗？”
“对啊，我爸妈都在店里工作，”莉塔自来熟地挤上艾加特的床，乐颠颠地裹上艾加特递过来的薄毯，“我姐继承了他们的衣钵，烤的小饼干可好吃了。”
“原来如此，”艾加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恍惚，“但是我确实觉得味道很好了，不需要改动些什么。”
“不过你提醒我了，”艾加特打了个哈欠，“我得给妈妈写封信……我俩好久……没……”
莉塔眼看着艾加特的头一点点低下去，轻手轻脚地爬回自己的床铺，熄灭了灯。
“还是睡不着啊……”清晨的阳光洒在莉塔身上，她翻了个身，黑眼圈掉到了腮帮子上，“我就应该让艾佳陪我熬夜的。”
“或者我给你灌支安眠药……”艾加特的声音像幽灵一般缠上她，“我、一、夜、没、睡，您究竟在翻腾什么呢？亲爱的？”
“对不起，我用三天的饭赔罪。”莉塔被她的声音冻的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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