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古镇,已是傍晚。
天边的夕阳像一团胭脂,倒影晕在古镇中央的圆湖,风一起,湖面波光粼粼漾起水纹,那轮“胭脂”也被浅浅地揉皱了。
“凝凝你瞧!像不像波浪薯片?”
沫儿站在落地窗边,指着湖面被吹皱的夕阳倒影,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回头说——
“还是撒满辣椒粉的那种呢,一咬就喀嚓脆,辣得嘴巴都要肿起来。”
沫儿煞有其事地装作被辣到,而后哼着小曲迈到床边,看向正在叠衣服的好友,说,“别叠啦凝凝……走!找件漂亮的裙子换上,咱们出去好好逛逛。”
凝凝被沫儿耍赖似的套牢胳膊,不得不抬起头,弯起眸笑了下,“太晚啦,明天一早还要去写生呢,沫儿,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不嘛,”沫儿嘟嘴撒娇,不依不挠晃起凝凝的胳膊,“就是晚上出去玩才舒服呢,白天都热死了,还要被老妖婆押着去写生,就这会儿出去才正好。”
说着沫儿眨了眨眼,“听说这儿有家古色古香的酒楼,还有弹琵琶唱小曲的表演呢,肯定很有意思!……咱们好不容易来一回,总得去看看吧,你说咧?”
凝凝抵不住好友的撒娇攻势,被拉着悄悄出了民宿的侧门,来到了沫儿口中很有名的酒楼。
翘檐三层的木质建筑,里头的桌凳装修皆是仿古风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宁静,连上菜的服务员都一律穿着轻便汉服,氛围感拉满,恍惚间好像真穿越到古代一般。
就是客人少得可怜。
从一楼沿木梯进二楼包厢,她只看到寥寥几个客人,稀疏地坐在大厅客座,视线也不怎么往一楼戏台上的表演看。
“这样不会亏本吗?”凝凝奇怪地问了句。
正在点餐的沫儿愣了下。
立在桌前的服务员小姑娘闻言,也抿唇弯弯笑起来,说:“客人放心,不会的,今天呢是因为……”
“哦!——大概因为是旅游淡季吧,”沫儿忙岔开话题,说,“别管这么多啦凝凝,要是亏本的话,人家肯定早开不下去了。”
“对了,”沫儿忽而又说,“我上网查攻略的时候,看评论说这家的甜酒酿超级好喝,咱们也尝尝吧!”
当酒酿被端上桌时,凝凝不由好奇地看了好几眼。
白净的瓷碗里躺着米团,浸出的酒不算多,但如果忽略那股甜丝丝的米酒味,瞧着就很像凉白开泡剩饭。
“不会喝醉吧?”凝凝有些担心。
沫儿率先抿了一小口,笑嘻嘻说:“安心啦凝凝,米酒而已,能有多高的度数,你快尝尝,可甜啦!”
凝凝禁不住沫儿的撺掇,捏起瓷勺,尝了口,酒酿清甜中透着一丝微酸,很独特的味道。
“这好像是长粒的糯米。”凝凝又尝了一勺,感觉还挺喜欢的。
沫儿说:“没错,听说是当地特产的长粒糯米,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这酒酿似乎格外对沫儿的胃口,她接连喝了两碗,给凝凝也点了两碗,见凝凝有点喝不下,又可怜兮兮地卖萌撒娇:“哎呀,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凝凝咱们一起吃嘛,回去可就吃不到了。”
两碗下肚,凝凝就莫名有点困了。
“回去吧沫儿,我想回去睡觉了。”
“啊……这么早,”沫儿苦兮兮地说,“楼下还有琵琶弹唱小曲呢,听说待会儿还有个弹阮琴的,我好想听哦。”
沫儿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来,说酒楼三楼有客房,于是很快跟服务员打好招呼,把凝凝推去了三楼的客房。
“凝凝,你要是困了,就在这儿休息会儿,等下表演结束了,我再上来叫你一块溜回去。”
沫儿拉着门把手,脑袋探进门内,笑容甜美极了,而后像是怕凝凝拒绝一样,很快拉上了门。
凝凝认命地在八仙桌旁坐下,叹了口气。
她环视了眼四周,房内古色古香,陈列的床架家具都是褐色实木的传统样式……最显眼的是那张床,拔步床的繁复做工,床幔分两层,一层是滑滑的雾蓝绸料,另一层是轻盈的薄纱,外头各缀着银质的弯钩和墨蓝穗子,将纱幔对称钩起。
——看着很像古代贵族的卧寝,倒不像是对外开放的客房。
凝凝抚过精巧的梳妆镜,和漂亮的床架镂雕,心想:现在的酒店都这么高档了吗?连雕工和木料这么贵的家具也舍得摆进来。
长案上燃着一线不知名的香,白烟细绕,气味安神。
凝凝只觉困意来得汹涌。
她倦倦地侧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就这么沉沉睡去。
夜幕笼罩了这座古镇,很多慕名前来酒楼的游客被拦在门外——
“真不好意思,临时装修,今晚不能招待大家了。”
游客中,有人不满地抱怨:“搞什么鬼!要装修早说啊,我们大老远开车过来,说不接待就不接待,这不是存心耍人吗?”
“抱歉,真是不好意思……”
服务员耐心解释,谢绝了一**前来的游客。
回到酒楼内,二楼的灯光全暗了,三楼只剩一间房还透着光。一楼大堂内,表演早已悄然散去,只剩七八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不苟言笑地警惕盯视四周。
服务员轻轻撞了撞同事的胳膊,朝三楼亮灯的房间使了个眼神,八卦地悄声问起:“今天包场的那位先生是谁啊,长得比大明星还亮眼,没想到咱们小地方还能来这样的客人,真是稀奇!”
“嘘,小声点——”同事压低声回她,“那可是沈氏集团的少东家,身家能上国内富豪榜前三的人,你平时都不看新闻的吗?”
“啊,这么说,那位小姐……”
“我猜应该是传说中的未婚妻,不然怎么会这么费尽心思地给人家制造惊喜,瞧,没准这会儿正在楼上……”
两个服务员害羞地相视一笑,偷偷捂唇。
都在暗想,没想到豪门还有这样恩爱的一对呢,真是羡煞单身狗。
-
尤沫儿在夜风中来回地走,她本可以睡到四点再去接人,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溜达到酒楼门口,遥遥地看着三楼亮灯的那扇窗,止不住地长吁短叹,最后垂头坐在酒楼对面的台阶上,萎靡地耷拉着双肩。
她看了好几次手表,直到分针堪堪接近4点,立刻跳起来,犹豫着摸出手机,思量再三,拨通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喂。”
几声震动后,对面传来冷淡的声线,透着**过后的沙哑。
沫儿畏缩地磕巴起来:“是、是我,沈少,凝凝她……”
“你上来罢。”
电话被挂断,酒楼的门很快开了,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客气地引她入内:“尤小姐。”
尤沫儿点了下头,迟疑地跟着走进去。
三楼楼梯口,尤沫儿的脚步顿住,不远处的门开启,沈辞欣长的身影从门内迈出,动作优雅地系上左腕的金属袖扣,朝她走近。
“沈少。”尤沫儿低头不敢直视他,嗫嚅着问候。
沈辞声线冷淡,不过较之平时,似乎多了那么丝宽容,淡淡道:“凝凝还在睡,等她醒了,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不用我再教你了罢。”
尤沫儿头垂得更低,态度谨慎:“是,沈少,我明白的。”
等人走了,那股令人不敢多言的高压氛围才慢慢散去。
尤沫儿拍拍胸脯,而后犹豫了下,才进入屋内。
空气中一股很淡的味道,她脸微红,随后忙开了窗透气。
转过头,好友凝凝乖乖地躺在床上,闭眼睡得很熟,脸蛋像漂亮的水蜜桃,戳一戳就能沁出甜水来的那种。
“唉,真是孽缘。”
沫儿蹲在床侧,单手托腮,轻轻戳了戳好友脸蛋,心里无限感慨。
她注意到,沈少和凝凝的衣服都换了一身,待会儿等凝凝醒来,她还得想个办法圆谎才行。
尤沫儿就跟朵蘑菇似的,苦哈哈蹲在床头旁,一边哀怨叹气,一边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
-
凝凝一睁眼就看到怼在面前的沫儿。
“你醒啦!”沫儿大大咧咧地说,顺手扶她靠坐起来,“凝凝,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就那么两碗甜酒酿,小孩子都未必能喝醉,你就醉倒了,一觉睡到现在,怎么喊也喊不醒,我都差点要摇人过来,抬你回民宿那边了。”
“怎么会……”
凝凝脸皮子悄悄红起来,准备张口的同时,意外发现自己换了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她呐呐地抬了头:“我的衣服……”
“你忘啦,你昨晚喝吐了,没办法,为好朋友两肋插刀,我尤沫儿可不能见着你穿身脏衣服入睡,所以只能临时买了套裙子,给你换上……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赖吧?”
“我……还吐了?”
凝凝显得不可思议,似乎在回想。
沫儿趁势赶紧打住她,“对啊,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还往我身上直凑,说什么‘不可以,不行’……说真的,没想到凝凝你平时裹得那么紧,还挺有料的嘛,对了——”沫儿坏兮兮地取笑她,“我说,你昨晚该不会做了春梦吧?”
“哪有……”
凝凝脸颊泛红地搪塞过去,正眼也不敢看沫儿。
她昨晚确实做了不好的梦,就像回到三年前一样。
炙热到让人无法逃离的触碰。
……也许是那个人的回国,让她生活的轨迹一下子乱了,所以连梦境也产生变化。
不过凝凝想,三年前是三年前,现在是现在。
沈辞有了未婚妻,他们之间的纠葛应该可以彻底了断了。
“凝凝,你在想什么呀,”沫儿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又说,“对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错过了集合去写生的时间,老妖婆可有得训了!”
“几点了?”凝凝忙问。
“都快七点啦,咱们这会儿悄悄回去,还能赶得及,但愿老妖婆昨晚没有丧心病狂地查房。”
沫儿这么一说,凝凝也紧张起来,章老师是系主任,平时连带着管学生出国交流的事,万一惹得她不高兴,那她准备好的出国申请可就不容易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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