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凝和沫儿匆忙赶了回去,幸好,没错过七点四十的集合时间点。
排队上大巴时,有个玩的不错的女同学排她们前面,扭过头,好奇问:“哎,你俩昨晚怎么睡那么早,我本来还想找你们打扑克的,结果一去灯都是黑的,喊门也没人应……怎么,养精蓄锐为了今天的写生啊?”
又调侃说:“凝凝做事一向认真,但是沫儿——你不是最讨厌写生吗,难不成幡然醒悟,也想在老妖婆面前努力表现了?”
“得了,谁想表现了,”沫儿敷衍回,“我这是为凝凝考虑,总不能大晚上不睡觉,还影响凝凝睡不着吧。”
女同学说:“老妖婆手握出国交流的名额决策权呢,最近好几个有意向的,都挤在老妖婆身边鞍前马后地表现呢,你们瞧——柴雅丹就差把老妖婆当亲妈供着了!”
沫儿朝女同学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柴雅丹正笑盈盈地陪老妖婆说话,手上还不忘替老妖婆扇风。
“这种又穷又虚荣的人,想要出国镀层金,也就只能走公费交流生这条路了,不然按姓柴的平时那副假清高的德行,哪会像条哈巴狗一样地巴结老妖婆。”
沫儿不屑地撇了撇嘴,很看不上她那副过分献殷勤的样子。
“走,凝凝,咱们该上车了。”沫儿拽起好友的手,踩上车,准备挑个好打盹的座位。
然而凝凝却一直看着柴雅丹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为期两天的写生很快结束。
回到学校,有老妖婆之称的章丽华找她私下谈话。
“你的申请表我看了,但是宁凝同学,咱们系这次只有一个公费名额,你家境那么好,用不着锦上添花了,我看还是让给柴雅丹同学更合适,你说呢?”
凝凝没吭声,鼻尖有微密的汗珠沁出。
跟家里闹翻后,她的卡被母亲冻结了,连出来租房都是靠偷偷攒下的一些私房钱,满打满算也就十万不到。
十万块,如果想走自费的路子,去纽约的知名艺术院校当交流生,甚至在那边留几年,是远远不够的。
“我……”
“好了,宁同学,你回去也好好想想,你们这些衔着金汤勺出生的富二代,不懂小山沟里出个凤凰多么难,这个节骨眼上,帮柴雅丹一把,她的人生就可以跃上一个新的阶级,这对一个有拼劲的女孩来说,是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当然,如果你不乐意的话,以你家里的背景,想拿这个公费名额自然轻而易举。”
章丽华扶了扶黑框眼镜,不苟言笑地看着她。
宁凝从办公室出来,脚下一阵虚凉。
走到楼梯拐弯口时,身量修长的柴雅丹正立在那里等她。
“宁凝,有时间聊两句吗?”她漂亮的丹凤眼看过来,眼里的野心一览无余。
凝凝迟疑地点了下头。
柴雅丹领她去了一个空教室,转过身,开门见山就说:“我知道,同学里有很多人瞧不起我讨好章老师的行为,但话说回来——”她眼里掠过一丝讽刺,“要是家里有钱有势,谁又愿意低头去求人呢。”
“画画对你们这种有钱人来说,不过是个闲时爱好;可对我来说,却是谋生的工具,是吃不饱饭都要咬牙坚持下去的梦想。”
柴雅丹说:“你要跟我争,我没有胜算。”
“——毕竟大学就能开画展的没几个,你的家境我这辈子可能都够不到,但说句心里话,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凝凝看了她很久。
正要张口时,柴雅丹的声音先她响起——
“你当我是博同情也好,是不自量力的挑衅也好,总之这个机会我绝不会放弃,哪怕你跟我争!”
柴雅丹走了。
凝凝在空教室静静坐了会儿。
沫儿正好找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对了,老妖婆找你什么事呀?……凝凝,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该不会是她骂你了吧。”
凝凝少见地没有正面回复。
只低声讲:“……没有。”
可至于章老师找她谈了什么,乃至于柴雅丹的那番宣示,她都没有提及。
出国……
她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希望以此避开归国的沈辞——这是连好友沫儿都没告诉过的事。
凝凝很怕生变。
然而现在,她发现,变化已经来了。
.
综合来看,凝凝比柴雅丹更有优势拿到出国名额。
在家里的安排之下,她办过几次画展,拿过国内知名艺术会馆的实习offer,尽管凝凝本人内敛不善言辞,但她学生时代一路以来的履历,却被家里人塑造得很精彩。
柴雅丹本人在画画上比她天赋高,但天赋在悬殊的资源差异下,显得有些暗淡,所以一直以来,柴雅丹的绩点徘徊在凝凝之下。
正常来说,只要凝凝不自动退出,柴雅丹能拿下交流生名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柴雅丹本人选择了一条不雅的捷径。
.
“喂,你们听说了吗?柴雅丹好像傍上了副校长。”
“你说那个秃顶的胖老头吗?他都快六十了,老婆去年刚死,女儿也比柴雅丹大几岁,她疯啦!给这种老男人睡?”
……
学校里渐渐兴起流言蜚语,女孩子们看柴雅丹的眼神带了些鄙夷,但柴雅丹本人似乎毫不在意,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好像那些流言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凝凝开始并不相信柴雅丹选了这样极端的方法,但当她目睹了副校长搂着穿低胸裙的柴雅丹进了轿车,扬长而去时,这才意识到,也许不是空穴来风。
她主动找到了柴雅丹,对方浑身酒味,拎着细细的高跟鞋,月色下对着学校绿化带的草丛在吐。
“宁凝?你来找我?”柴雅丹看见她时,笑意有些讽刺,“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得了,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眼神看我,这世上的资源有限,每个人都在抢,只是抢的方式不同——”
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无所谓道:“我呢,可没你那么好命,生在那么有钱的人家,但我总能用自己的办法达到目的,这就是我的能耐,谁在背后议论什么,我都不在乎,统统不在乎……”
她踉踉跄跄地越过凝凝,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却不小心跌倒,狼狈地跪在地上,手里拎着的廉价高跟鞋也摔到很远的地方。
凝凝弯腰捡起高跟鞋,朝她走近,蹲下身,将高跟鞋递给她,“你这么想出国?”
柴雅丹一愣,脱了妆的脸上似哭似笑,“你也认为我就该认命,毕业后滚回老家的小镇,做个拿几千块死工资到老的小学美术老师?——不,那不是我的命,我也不会懦弱到认命!”
也许是醉酒的缘故,柴雅丹尖利地吐露了许多。
最后,凝凝扶她回宿舍楼。
宿舍楼前的路灯下,凝凝目送她进去,忽而喊住她。
柴雅丹回了头。
凝凝看着她,说:“你很优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比不上你。”
“什么意思?”柴雅丹搞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但凝凝却不再往下讲了。
隔天,柴雅丹从章老师那边得知了凝凝主动退出交流生名额申请的事。
她来找凝凝,也正因此,沫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知晓,原来凝凝在申请出国交流的事。
交换的那所学校位于美国,跟英国隔了老远。
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
“凝凝,你想出国躲沈少?”
沫儿有些心惊地问起。
凝凝沉默了很久,最后低了头,很轻地嗯了声。
“他有那么可怕吗?”沫儿问起这话,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忙找补,“……我是说,沈少他有了未婚妻,应该不会再那么丧心病狂地纠缠你了吧。”
这话说得沫儿自己也不信,但也只能这么说。
凝凝睫毛轻轻眨了下,慢慢地趴在桌子上,侧脸看起来很单纯又忧郁,“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危险,想离得远点,再远点。”
……
沫儿原封不动地将这话转述给沈辞,她以为对方会大发雷霆,但没有,沈辞很冷静,冷静到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只是淡淡地回她:“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沫儿摸不着头脑,但直觉这事不可能轻易掀篇。
以沈辞这种人的极端占有欲,在觉察到猎物想脱身时,大概会采取意想不到的行动。
果不其然,沫儿猜对了。
学校很快安排了强制实习,她和沫儿被分配到了沈氏旗下的分公司,负责汽车模型的绘画宣传设计。
凝凝的不安,似乎在接到实习通知的那一刻,扩散到极大。
沫儿除了违心地安慰她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连她也意识到,沈少设下的这张网,已经开始加速收紧中,作为猎物的凝凝,不可能再有逃脱的机会。
她和表姐,学校的领导,甚至连凝凝的家里人……都可能是助纣为虐的一员,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沫儿只能硬着头皮地往下配合。
一周后,实习正式开始,凝凝连请了几天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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