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愣了愣,表情有些失措,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苏棠连忙解释:“他有很严重的胃病,之前胃出血,差点就胃穿孔。我这是怕弄出人命。”
她故意把话说的夸张,试图用这份夸张来掩盖自己过分的关切。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顾野眼底的错愕渐渐化成一丝了然。他脸上浮现处惯常的微笑,语气温和:“这样啊......那我去叫既明过来。他坐我的位置,你不用起来。至于面包,如果你不饿的话,当然可以给他吃。”
说完,起身朝周既明所在的车厢连接处走去。
大约十分钟过去,周既明从车厢尽头处出现,走了过来。
他表情带着羞愧,走到苏棠身旁的过道处,垂下头说了句:“苏棠,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对于当苏棠和顾野之间的电灯泡这件事,他本来还有些洋洋得意。
那天在苏棠的学部撞见她与顾野会面,他当天就去找许春梅问苏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大学寒假,很多情侣或者暧昧对象会结伴出游,他绝不能坐视苏棠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顾野“拐”走。
果不其然,许春梅说,苏棠和同学约了要回高中一趟。听闻这个消息,他当晚连夜飞了趟杭州,将项目的事情落实。
今早飞机刚落地,他就从飞机场赶到高铁站。到了高铁站时才七点多,距离列车检票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特意开了个钟点房洗漱更衣,整理头发,以最精神的样子出现在苏棠面前。
他正暗自得意打乱了顾野的节奏,期待看他如何收场。不料顾野却主动走来,善意地让出自己的座位给他,说苏棠带了面包,如果没吃早饭可以去吃。又见他脸色不好,叮嘱他多注意身体。
他瞬间羞愧涌上心头。
重生以来的顺遂,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几乎忘记了前世的自己正是因为自觉比不上顾野,才在阴影里蜷缩了那么多年。
顾野是谁?是骨子里就刻着善良、阳光与大度的,浑身散发着人性光辉的人。而他周既明,不过是仗着重生的金手指,考了个好成绩、赚了点钱,就飘飘然地以为能碾压对方了?
想到这,他心底那点可笑的优越感,瞬间碎了一地。
大概,苏棠也是看明白了这一切,才会始终拒绝自己的追求,转头去和顾野接触。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苏棠。
意外的是,苏棠脸上并没有责怪的表情。相反,她一脸关切,起身让他坐下。
“把这个面包吃了。”
他刚坐下,她就递过来一个面包。语气里,满是不由分说。
他只能乖乖照做。
车厢连接处,顾野拎着刚从餐车买来的蒸饺,脚步顿在原地。他看见周既明已坐在苏棠身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同她说笑,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苦笑。
他沉默地向一旁靠去,倚在车门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缓缓收起了脸上惯常的体面笑容。
......
到站后,三人径直回了黎城一中。
出租车开到黎城一中的大门口。三人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大门旁保安室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他们招手。
今早天还没亮,周书瑶在半睡半醒间接到周既明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嘈杂的背景音。
周既明在电话里说,他刚下飞机,稍后就要坐高铁回黎城,有件事想请她帮忙。
她大致搞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有了她在学校门口迎接三人这一幕。
“周老师,好久不见。”
苏棠快步走向周书瑶,礼貌地向她招呼。
高中毕业后,这是她第一次返校。周书瑶变化不大,依然是那副亲切爽朗的模样,一身休闲装扮,浑身散发着活力,看上去还像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姐。只是眉眼间比当年多了一份从容和沉稳。
“好久不见,苏棠。你和顾野是和周既明一起来的吗?他前几天就说过要回来看看。”周书瑶说着,向一旁的顾野微微颔首,随后望向周既明。
周既明向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显然是因为她刚才不动声色地替他圆了场。
顾野接过话头:“周老师,我们在高铁上遇到既明,想着同路,就一起打车过来了。”
一阵寒暄后,一行人进了学校。
学长学姐重返高中,总少不了一场为学弟学妹答疑解惑的分享会。周书瑶将他们带到自己执教的高二班级,请他们为学弟学妹分享一些当年的备考心得与大学生**验。
周既明作为当年高考市状元,又有放弃清北的传奇经历,自然成了学弟学妹们拥簇的焦点。
苏棠向来习惯做背景板,对眼前的冷落颇为自在。反倒是顾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此刻见周既明在抬上侃侃而谈,神色间不免掠过一丝晦暗。
苏棠察觉到顾野的低落,趁分享会间歇走上讲台。
“听说校篮球队在最近的高中联赛里拿了冠军。”说着,便将身旁的顾野拉上讲台,“这位学长,是我们篮球社的首任社长,顾野。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篮球社的创立。班上有参加篮球社的同学吗?和我们学长讲讲篮球社的近况?”
话音刚落,台下学生才惊觉,一同返校的人群中竟站着一位样貌出众的人物,这人甚至还是篮球社的传奇创始人顾野。
因为当年顾野和苏棠勇闯校长室争取球场的壮举,黎城一中的校园风气自此悄然转变。不仅成立了篮球社,还开始重视起学生们的体育发展,彻底告别了昔日那种“唯分数论”的畸形发展模式。因此,顾野这个名字,在后来的篮球社的学弟学妹中,几乎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一个皮肤黝黑的学弟猛地站起来,对着台上略显局促的顾野,语气充满崇拜地说道:“顾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现任篮球社的社长,之前在网上给你留过言,希望你有空能回来和我们打场友谊赛。你这次,是特意为此回来的吗?”
顾野先是一怔,随即动容道:“是,听说你们拿了冠军,我特意赶回来了。”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一片欢呼。
苏棠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眼前的画面终于顺眼了——顾野本就该是人群的焦点。
她暗恋了他十年,即便如今那份情愫早已褪去,可看到他被人群冷落在一旁,心里难免泛起一些难以言说的不适。
她视线在教室里逡巡,看着学弟学妹们崇拜的表情,不禁恍惚——当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的神情吧。
讲台另一端,周既明冷冰冰的视线像箭一样射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相撞,她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
拜托,快三十岁的人还和小孩抢风头,好意思嘛。
分享会过后,周书瑶招呼他们去职工食堂吃午饭。
饭后,苏棠本想约周书瑶一起逛校园,但周书瑶中午要负责年级的宿舍点名,无法作陪。与此同时,顾野被学弟拉去球场做指导,临走时还特意叮嘱她,下午第一节课一定要去球场看他和学弟的友谊赛。
原本热闹的一行人,转眼间只剩下苏棠和周既明。
见没有外人,苏棠开始对周既明“兴师问罪”:“又想来搞破坏是不是?”
前世,就是他害得她苦恋顾野十年,最终草草收场。即便如今明白他是出于喜欢她的私心才那样做,她依然对那种不够光明磊落的行为难以认同。
周既明狡辩:“不是啊,我说了,我刚好回来看班主任。”
苏棠翻了个白眼。那点串通的戏码,骗得了谁啊。
懒得继续和他争论,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阔别高中校园两年,再次回来,熟悉的景象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所见之处,一草一木仿佛都刻着她和从前恋人相处的往昔。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撕裂感涌上心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分明就在身后,触手可及,可她的内心却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洞穿。
路过露天游泳馆时,更是悲伤漫过心头。
她瞥了一眼那棵高大茂密的樟树,脑海中自动描绘出树冠背后那片充满回忆的“秘密基地”,不禁眼眶一热,随即加快了步伐。
这个地方,除了那晚短暂的幸福回忆,更多是不堪回首的凄凉:
她曾因“痛失恋人”后跑到这地方痛哭。
她曾想登上屋顶追忆往昔,却不慎失足跌落。
她曾多次失魂落魄地错过回寝时间,学着当年周既明的样子,在这冰凉的屋顶独自过夜。
......
她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被那沉寂的记忆攻击。晃神间,周既明从背后拉住了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将她带到那个她曾攀过无数次的铁梯前。
“带你去我以前的秘密基地。”
他双手搭在铁梯上,挑眉看着她,脸上挂着点懒散又神秘的笑意。
苏棠猛地一阵恍惚,脚下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两步,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上来吗?”
头顶传来声音,她猛地抬头,只见对方不知何时已攀上屋顶,正俯着身子笑着朝她伸手。
她想转身离开,喉咙却不受控地发出颤抖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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