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山呆了两天,回宣宁那日天朗气清,阳光灿烂但柔和,是早秋的模样。
手头还有几个单子,公司也有不少事,要见客户、看现场、开会,时既望索性住在办公室。
合伙人兼朋友逗乐子说:“你这么爱岗敬业,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偷懒。”
时既望笑道:“好的,那我以后懒散一点。”
玩笑归玩笑,其实当初装修办公室时就考虑到了熬夜加班的情况,附带的休息室设备齐全,差不多等同于一个单人公寓,住着并不难受。
这样忙了一个多星期,这天中午,跟客户吃完饭回到公司,下车后,听到一个声音,喊的是:“时大哥。”
时既望抬头:“?”
对方:“前台美女不让我进去,我也没你电话,只能在这里等你。”
时既望:“找我有事吗?”
“……我还没吃饭,能不能一会去楼上找你?”不等时既望开口,他又说,“是不是打扰时大哥了?对不起,我……”
时既望:“我一会有个会,两点半有空。”
对方一愣,立即笑了:“我知道了,谢谢时大哥。”
时既望进公司,吩咐前台这件事。
来找他的男孩叫宋岩,是他妈那边一个亲戚的孩子,以前叫他“哥”,几年前亲戚和他爸妈闹了场大矛盾,几乎断绝往来。
这种关系下,又这么久没见过,宋岩来找他做什么?
两点二十,宋岩过来。
时既望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找到这的?”
宋岩挠了挠脸颊,递上一个大袋子:“我给你带了点家里的辣肠……”
“有话直说。”时既望打断他,“找我做什么?”
宋岩:“……”
时既望看了眼表盘:“一会儿……”
宋岩立即说道:“时大哥!我,我想在宣宁工作,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时既望:“?”
宋岩喊完那句话后满脸通红,但他进一步解释给时既望:“老家那边工作机会有限,没什么发展潜力,我想趁着年轻多闯闯。”
时既望:“你学的专业不适合我这里。”
宋岩一愣,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个透彻,狂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请时大哥帮我参考一下租房的事,我刚来,对宣宁不熟,也……也怕被骗……”
时既望:“你可以找好工作再决定要不要过来,减少成本。”
宋岩:“可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有退路了,有退路我就不会认真找工作,我不想这样——对不起时大哥,是不是……太打扰你了?”毕竟时既望看起来很忙。
时既望靠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隔桌站立的男孩。
他倒没觉得打扰,但大部分这个年纪的人,不会来找“仇人”帮忙。
至少在确定对方对自己的评价之前,不会贸然提出这种请求。
“你不怕我找你麻烦?”
宋岩疑惑看他:“什么……”
又顿时反应过来,刚刚白回去的脸色再次赤红,“那是长辈间的事,而,而且我,我在这里没其他认识的人……如,如果太麻烦就算了,不好意思。”
害羞、难为情,但也真实、有冲劲,又因为年轻,容错率足够高。
最重要的是,勇敢。
“你今天刚到?”时既望问。
宋岩:“是的,下,下火车就过来了。”
时既望:“找房子没这么快,今天住哪?”
宋岩:“网上有很多小旅馆,我先住几天,找到房子再搬过去。”
时既望点头:“你先下楼,我很快下来找你。”
宋岩一愣,明白这是答应他的意思,立即又红了脸:“谢谢,谢谢时大哥,谢谢。”
等人离开,时既望打电话,那边接通后,他说了宋岩的事,而后问:“爸,他来这边,他家里知道吗?”
他爸说:“等一下,我问问。”
不到五分钟,他爸打过来,说:“那小孩出去之前跟家里商量过,但应该不知道他会去找你。”
时既望笑道:“我也没想到。”
他爸:“那孩子人不错,也上进,刚毕业,没多少社会经验,要是不耽误事,能帮就帮一把。”
时既望:“爸,我知道。”
离开公司,果然看到宋岩坐在外面的公共长椅上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公司大门,看到时既望立即起身过来:“时大哥。”
时既望看了眼长椅上的巨大背包,说:“跟我走。”
他开车,把宋岩和那个巨大的包裹带到一处公寓,位置好交通便利,周遭商超等商业体林立,公寓入住率一般,物业安保不错,算是很安静。
时既望说:“你先住在这。”
宋岩惊呆了,这房子只简单做了水电贴了墙纸地板,家具只有床和一组沙发,但看面积和地段就知道不便宜:“这里房租……多少钱?”
时既望面无表情:“两万。”
宋岩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骗你的。”时既望笑起来,“这是我的房子,买了之后还没装修,简单了点,住一住没问题,也不用给房租,有空替我打扫打扫。”
他抬手制止宋岩想要拒绝的企图,继续说,“我最近在看家具家电,偶尔会有人送货过来,你要是在就接收一下,我平时比较忙,你有什么觉得值得买的也可以告诉我,至于租房,你慢慢找,我也托朋友看一看,有合适的再搬。”
安顿好宋岩,他回办公室换衣服,晚上有个应酬,挺重要,他跟合伙人同去。
去酒会的路上收到宋岩的消息,问他方不方便点外卖。
时既望回道:【随便,厨房也可以用,油盐酱醋得自己买】
宋岩:【谢谢时大哥,我会收拾干净的,谢谢!】
这个男孩看着勇敢,实际充满战战兢兢的羞涩,很符合刚毕业的孩子性格了。
时既望笑着摇了摇头。
合伙人在旁看到,问:“跟谁聊天这么高兴,女朋友?”
时既望:“哪来女朋友?”
合伙人顺势道:“那就是男朋友。”
时既望顿了一下:“不是。”
酒会在熙悦酒店的宴会厅,来的人不少,时既望跟合伙人各自有认识的人,分散开去寒暄。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吵、假,还常常很勾心斗角,身处其中的自己像个傻子。
但另一方面,他靠这种场合和这些弯弯绕绕拿人脉、工作、赚钱,非要表现的多么清高独立,也没这个必要。
所以不喜欢归不喜欢,每次来,他也能很好的享受、利用。
转了几圈,看到一位公司客户到来,他上前寒暄。
聊了没几句,又有人过来,先跟客户打招呼,尔后转向时既望,说:“早知道你也在,我该早点过来。”
客户奇道:“小唐,你认识时总?”
唐烬含笑着说:“大学时就认识,是很多年的朋友。”
客户恍然大悟。
时既望又说了几句,借口有人找他,先走。
“最近很忙吗?”唐烬跟在后面,“我昨天回去,卧室的床没人睡过。”
时既望:“公司有事。”
“一会儿结束后,一起回去吧?”不等时既望开口,他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给你买的礼物都拿回去了,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时既望:“……”
穿过嘈杂的人群,时既望停在一个人不多的角落,才转过身,面对跟尾巴一样缀在身后的唐烬,说:“我在山上买过木耳香菇和茶叶了,不必非要回去。”
唐烬一歪脑袋:“你还没看到我买的东西,怎么知道没必要?”
时既望:“唐烬,别装傻。”
唐烬:“我是认真的,东西我放家里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
他说着朝时既望靠近一点,抓住时既望垂在身侧的手,捏了一下食指又放开,“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还在生我气我知道,回去后我好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时既望感到一阵无力。
又一次道歉,又一次能屈能伸。
面对这样的唐烬,他实在说不出更狠的话。
但不能总是如此,有些事,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时既望深吸一口气:“我今天约了人,明天吧。”
唐烬:“你答应回去了?”
时既望:“明天晚上,我会回去,你最好也是。”
唐烬笑了:“当然。”
这时,时既望的合伙人过来,见到唐烬愣了一下。
唐烬主动说:“你好。”又对时既望笑了一下,去了别的地方。
合伙人:“这好像是应天的小唐总,是你朋友?”
时既望瞳孔收缩,别开视线:“我去洗手间。”
酒会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大家都喝了不少,合伙人带着司机,打算先送时既望回公司。
到车旁,唐烬走来,说:“我正好回家,顺路送他。”
合伙人看时既望,时既望不知道唐烬搞什么,不想朋友为难,便点点头,合伙人就和司机走了。
唐烬:“我车不在,开你的。”
时既望把车钥匙丢过去,自己坐到后排。
“真把我当司机了。”唐烬笑着坐进驾驶座,“时总,回家了。”
时既望懒得听他胡扯,靠着后座闭目养神。
这边离西安路挺近,没开多久,唐烬说:“时总,下车了。”
时既望睁眼,朝外一看:“?”
唐烬:“你喝多了,回去会头疼,车停这里,我们走回去,吹吹风醒酒。”
时既望确实有点头晕,也就没反对。
唐烬把车停在他们住处后面的马路车位上,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到。
这个时间,外面人不多,巷子里更少,走了几步,唐烬揽过时既望的腰,低声说:“你这几天在忙什么?以前也不见你公司有这么多事。”
时既望:“很多事要忙,可能会越来越忙。”
唐烬:“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想见我才不回家?”
时既望微微有些僵硬。
唐烬感觉到了,把人搂得更紧:“不回去也不告诉我,我……”
“你不回去,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时既望打断他,同时拍开缠在腰间的那只手。
到巷子口。
时既望打了个哈欠:“有话明天再说,我困。”脑子一团浆糊,没法思考。
唐烬:“你是不是……”
时既望:“?”
唐烬忽然使劲,将时既望用力推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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