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与怒吼,洛少辞轻抬眼眸,嗓音平静如雪落深谷:「她没死,只是沉睡。」
他顿了顿,指尖缓缓抚过唇畔,似在回味某种觉醒的余韵,「而且——她终于成了真正的人,至于那位‘稀人’现在我的体内。”
纸人赤目一闪,银纹流转如脉搏跳动,回应着他的言语。
众人骤然一静,唯有风掠过残破结界,卷起几片染霜的纸屑。
这简单的两句话,洛少辞采用了灵音,没有掩饰其分贝和对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洛少辞袖袍一振,银纹如藤蔓自指尖延至眉心,额前浮现出一枚古篆“灵”字印记。
他眸光一转,望向远方天际渐沉的天色,浅浅一笑,身体消散于天色之中,如同融化在午风里的一缕青烟。
众人惊愕未定,只觉视线模糊一瞬,原地已再无他的踪影。
纸人赤目黯淡,银纹隐退,结界消散,仓库门大开,可以任由他们出入自由,而洛少辞的身影虽已消失,余音却如冷雾凝于空气。
羽织怔立原地,指尖发颤,望着空荡的门扉,回想着那抹淡漠笑意。
阳光浸染仓库内壁,砖缝间渗出幽暗银光,似有若无地与天地同频。
她忽然意识到,洛少辞并非蓄谋,而是意欲要做些什么,或许和牡丹有关,又或许和孩子有关。
想到此处,她猛然看向冲进仓库里的人们,发现独独少了岐主鹰未归。
洛少辞站在神社前,阳光洒在神社的石阶上,他的身影由虚凝实,衣袂微扬,指尖拂过石灯笼上斑驳的刻纹,目光落在神社正殿那扇半开的殿门。
他没有着急踏阶而上,而是静静伫立,等待着什么。
风起时,殿门一晃,檐下铜铃无音自鸣,铃声轻颤,如丝如缕,却未惊起一片尘埃。
一道黑影自神社入口处悄然浮现,踏碎枯枝而来,那人正是岐主鹰。
他的手里捏着随行的蛇纸,眼神冷峻如刃。
在视线触及到洛少辞的瞬间,岐主鹰眼神一怔,赶忙快步上前,低声急问:“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你。」洛少辞目光未移,说的平淡,意思表明的毫不掩饰。
岐主鹰呼吸一滞,指节因握紧蛇纸而泛白,声音压得极低:“这里就是你之前藏身的地方?”
洛少辞迈步踏上石阶,足音轻如霜落,「是,但没有我的授意,纸人不能开启瞬移,你就不能进来。」
岐主鹰应该感觉到震惊,奇异的是他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释然,指尖随之松开,蛇纸轻飘飘的旋起,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跟着往上走,同时打量着神社的每一处檐角、每一道刻痕,还有身后落于两个台阶的纸人们。
“为何突然带我来这?家里出事了吗?”
岐主鹰到底了解洛少辞胜过他自己,明白若无理由,洛少辞绝不会再次来到这里,还带着他一起进入神社。
只能说明在他出门的时候,长月家出了事情,并且和洛少辞有关,所以,他需要重新躲起来,直到孩子出生。
洛少辞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你可以到处看看,先了解一下布局和方位。」
说完以后,他径直踏进正殿,侍候在旁的纸人自动分列两厢,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岐主鹰被两个纸人阻拦在门口,无法前行半步,但他也不着急,而是扭头独自到处走走。
他走过回廊,指尖抚过墙上的旧符纹,忽觉一阵微弱灵波动荡于空气之中,一根枯枝自院中飘入檐下,停在岐主鹰脚边。
他推开正殿旁边的偏殿门,屋内陈设简朴,里面有着床铺等生活用品,还有铺满整面墙的大屏幕。
上面正在播放着京都各处的实时监控画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屏幕中川流不息。
画面中央专属于长月家,而他透过监控画面,大概明白了是来自微型摄像头的追踪。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洛少辞在不伤及牡丹的情况下,成功将稀人吞入体内。
可刚刚看着洛少辞的神情,竟无半分被吞噬后的异样,反倒是眸光沉静如渊。
岐主鹰没有贸然去追问,而是默默记下每一处细节。
他退出偏殿,老实的熟悉着神社的布局,了解着里面殿宇的情况。
发现不光有齐全的生活设施,还有完整的手术设备与应急系统,显然早有准备。
食物、药材、储备一应俱全,甚至设有独立的净水与发电装置,可见此地能长期隐世隔绝。
岐主鹰站在回廊尽头,望着正殿紧闭的门扉,忽觉寒意自足底蔓延而上。
那并非来自春夜风露,而是源于某种更深的预感——洛少辞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同时,喜悦和放松在他心底悄然蔓延,犹如一场漫长寒冬迎来了解冻。
洛少辞可能是因为生产将近,身体需要静养与庇护,才选择让他同住。
但也未必不是因为信任他,才将如此隐秘之地向他敞开。
岐主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殿门,心中波澜渐起。
洛少辞从不无故示弱,更不会轻易允许他人靠近他的底线——而这神社,正是他划定的最后一道界线。
如今这界线因他而破例,或许不只是需要一个守卫者,更是将某种未来托付于他。
纸人依旧静立檐下,枫叶在风中碎裂成尘,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爱意划破寂静的幻觉。
风停了,尘土随气流盘旋,最终消散于阶梯前。
他现在无比感谢自己坚持学习手术的决定,正是这份技能让此刻的他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
洛少辞躺在正殿软榻上,呼吸平稳,面色略显苍白,额角渗着细汗。
他的手掌覆在隆起的腹部,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棂望向夜空,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岐主鹰悄然走近,进殿内,轻手放下帘帐,将药汤置于案几上。
他站在软榻旁,凝视着洛少辞的侧脸,指尖探向脉门。
他低声唤了一句,未待回应便退开两步,开始净手焚香,点燃熏炉里的安神草。
香雾袅袅升起,缠绕在两人之间,岐主鹰垂眸调息,气息沉稳如松间夜露。
他取出银针,以指尖捻在七度,落针于洛少辞周身要穴,手法精准如织,未惊扰半分神识。
药汤微温,香气渐融于雾中,腹中胎动随之缓和。
洛少辞视线渐渐下移,落在岐主鹰执针的手上,「了解完了吗?」
此话蕴含三重意思,一是问他对神社的探查是否完毕,二是试探他对自己处境的理解深浅,三是对稀人事件有没有做出判断。
岐主鹰收针入匣,低低的应一声“是”,目光不离洛少辞眼底。
他明白,这场稀人剥离并非偶然,而是洛少辞的有意为之。
“你是察觉到了什么吗?不然,你若是需要稀人,在家里随时都可以动手,偏偏今天才出手,说明会有意外即将发生,对吗?”
家里纸人的力量始终受洛少辞掌控,只要他一声令下,纸人便会抛弃任何人,攻击对象也不会分男女。
一只纸人的力量堪比高级付丧神,想要压制京都塞眼和付丧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可他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洛少辞都没有动过一次手,今天却亲自剥离稀人,必是因某种威胁迫近。
看长月牡丹醒来的样子,怕是她自愿的,而洛少辞可以取出稀人,本就超乎了常理。
他的指尖抚过针匣边缘,最后问出的疑惑只有一个,“我能帮上忙吗?”
洛少辞怔怔的盯着他,突然伸出双臂,揽住了岐主鹰的脖颈,脑袋抵在他的颈间,呼吸拂过他耳畔,像一片落叶擦过深秋的寂静。
岐主鹰愣了愣,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心思下沉,他感受到那怀抱里的重量,不是依恋,而是托付。
洛少辞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微弱而执拗,像风中残烛执意不灭的光。
他闭了闭眼,抬手覆上那双环抱自己的手臂,声音低如耳语:“无论前方是劫是渊,我都会和你共担的。”
香炉青烟旋散,月光斜切过地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洛少辞的犹豫,不过一瞬,便松开了手,退后半步,垂眼道:「主鹰,你只要知道,我非常希望由你来养这两个孩子就够了。」
他指尖微颤,针匣轻响,喉间滚了滚才压下翻涌的思绪。
养孩子——不是协助脱险,不是共御强敌,而是将最脆弱的存在托付于他。
这比任何战斗,都更需孤注一掷的信任。
岐主鹰抬眼望向洛少辞,目光穿透香雾,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只有这个吗?”
洛少辞重新坐回榻上,伸手端过药碗,指尖微凉,「嗯,只有这个我不放心,但只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药汁微晃,映着他眸底一丝几不可察的痛色。
他垂眸吹了吹药面,热气模糊了眉眼,「外面的事情先别管,你好好帮我护着他们平安降生吧。」
夜风穿堂,吹散余烟,他将空碗搁下,置于案上,潋滟的杏眸和岐主鹰的目光相接,里面映着未言之重。
岐主鹰凝视那双映着烛火的杏眸,指尖缓缓收紧,掌心留下五道深痕。
他喉间动了动,终是未语,虽然摸不清洛少辞的隐喻,但他知道,那未尽之言背后藏着的事情,并非他可以承受或触碰的深渊。
所以,他愿意装傻充愣,因为这是洛少辞心底希望的。
他起身,做出了一个‘横抱’的动作,“该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洛少辞没拒绝,任他将自己抱起,头靠在岐主鹰肩上,闭眼如倦鸟归林。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像命运悄然缝合的裂痕。
岐主鹰脚步沉稳,穿过屏风,步入内室,将洛少辞安放于床榻。
他替洛少辞解去外衫,覆上薄被,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手腕,脉搏细弱却固执地跳动着。
灯光一晃,映得榻上人眉目如画,藏着掩不住孕晚期的辛苦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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