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了！上车了！马上发车了……”
列车员拿着喇叭在站台上喊，大家纷纷往车厢走。
张青芒跟着他转身就进了旁边的门，她看了眼车厢号，问道：“你在2号车厢？”
“不是，我在12号，在外面走过去来不及了，你在几号？”
“9号。”
边上一个大爷把编织袋往里挪挪他们才过得去，这列火车上的人比她开始坐的少多了，空了很多座位，不过几乎每个人身边都大包小包的堆着，皮肤黝黑、两颊绯红，看上去不像游客。
张青芒疑惑：“为什么这辆车的人这么少？”
赵漆手顶起一个大行李包，眼神示意她先过。
“哦！好……”
她从赵漆和行李包之间挤过去，又回头接过行李箱，赵漆穿过来又从她手里接回箱子，跟在她身后解释道：“我们开始的车在早上出了点小问题，后来换了两个车，人分散开了。”
张青芒点点头，看着脚底下走，边上总有些轮子脚、编织袋、塑料筐什么的露出个小头来，挤到过道上。
他们前面有一群人，后面也跟着一群人，看样子都是提前上来再往自己车厢走的，这时火车也开动了，她看了眼车厢号，还在5号。
她回头看了眼赵漆很快又背过身，他在后面问怎么了，她背对着摇摇头，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她就只是想回头看看而已。
很快她们前面的人没了，张青芒成了第一个人，路过后面那些车厢的时候明显感觉出来人变多了，还有一个变化点。
于是她又回头看他一眼，小声地说：“看来刚才下车的都是游客。”
赵漆也回头看了眼还跟在身后的人：“嗯。”
想想也是，除了游客谁还会对每天见的天空感兴趣。
张青芒记起自己在岛城那段时间来，刚开始那阵她还对海边沙滩日落十分热衷，几乎每天都要看，也不理解为什么本地人对那番美景无动于衷，后来待了不到一个月，她发现自己偶尔才记得抬头看天空，但依旧会被它美到惊叹：“哇！”
后来又过了一个月，她几乎忘记了抬头看天空，就算听闻路人游客惊叹天空的美，她抬眼一看也觉得不过如此，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看来不管多美的事物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才会更珍惜，但也不能太远，因为再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在思念岛城的落日。
就是这个距离不好把握。
同样的问题这不就来了。
不见面的时候想见面，见面了又开始焦虑他们之间的问题。
要是这一回又在一起了，他们能走多远呢？会不会赵漆以为她改变主意了？她能抛开一切不去想，就像冷小泉说的那样谈场随心所欲的恋爱吗……
完了完了，她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打住！
张青芒自我暗示，停止思考，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好心情不去想那些。
赵漆看她上下起伏的肩膀和吐气声，立刻道：“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啊……没有。”
她回头看了眼他，扬起笑脸，面色红润，呼吸正常。
赵漆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到9号车厢了，她定的是硬座，本来也只要四个小时，看看风景就到了，没想到她座位旁边一群赤脚抽烟打牌的大汉，见她来了，其中一个瞟了眼她身后的人才慢悠悠地起身让座，实际是和对面的人挤到一个座位上去了。
她现在不太想和他们坐一起了。
“去我的车厢吧，这里行李也放不下。”
“行。”
张青芒心道他真是会读心术，转身就走。
——
分开坐的时候有好多话想说，现在坐一起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有小推车经过，赵漆买了些水果、零食放桌上，两人偶尔聊几句，偶尔分着零食吃，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朦胧，直至完全看不见，有时无聊到下意识往窗外看对上的是对方的眼睛，然后又更尴尬地扭头看走廊，装自然。
当然，这仅此对张青芒而言。
赵漆不觉得，他很开心，因为她来找他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骗自己，她也没有提先前说的有模有样的谎言。
他知道就够了。
像这样坐着不说话也挺好，看着她羞窘的模样觉得这趟旅行更有趣了。
张青芒还佯装看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东西，一直扭着脖子看，他随着视线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灭火器。
看得那么入神？
张青芒感觉桌子在小幅度的抽动，她转头一看，赵漆正憋着笑呢，看一眼她又看一眼灭火器。
啊啊啊！
好社死！
她此刻只想地遁。
见她看过来了也不收敛，还笑！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车上啊！！
“哼！”
想着想着她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怎么了？”
赵漆立刻问。
“没事。”
还好意思问。
唉……还有多久到。
张青芒托着腮长叹一口气。
“看电影吗？”赵漆不笑了，待会别给他吓跑了。
他掏出手机，一点开就是相册，是他们刚才的合照。
张青芒凑过来看，眼睛一下聚焦到两人牵着的手上，不是她硬要看，而是那位大哥的拍照技术真的很不一般，整张照片除了两人交握的手外其它都是虚的。
好在拍了两张，有一张很清楚。
赵漆点了下照片准备发一份给她，张青芒以为他要删掉那一张虚焦的，急忙按在他手上：“别！这张先发我你再删。”
“我不删。”
“哦……”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缩回来：“你两张都发我吧。”
“嗯。”
赵漆手背上还有她的体温，她亦是，再看着那张牵手的照片，一时感觉空气中的氧气都少了不少。
他捏了下拳，正是那只她碰过的手，她也一同缩了缩手，是碰过他的那只，细微的动作都落在彼此眼里。
“咳～”
“咳～”
两人又同时咳嗽。
……
张青芒收到他发的照片，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呢？
她说不上来或者是不敢说出来，连想都不敢想。
张青芒在这一刻忽然很想知道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他去了哪里。
“赵漆。”
“嗯？”
“我能看看你的相册吗？”
赵漆没有立刻作答，他抬头看着她，看她的情绪，她在用一种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在渴求什么呢？
只想看他的相册吗？
“好。”
赵漆点了头，把手机递给她起身进了包厢。
“我进去拿个东西。”
“嗯。”
张青芒一张张往前翻，相册里多数为风景照，都是山山水水、蓝天云朵、绿树稻谷之类的，偶尔夹杂着一两张小狗看着镜头的照片，很可爱。
还有几段短短的喂狗小视频，赵漆只露了只手，镜头里全是小狗的脸和它欢快吃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很治愈。
有些吃得急了，赵漆才出声：“慢点儿。”
听起来温柔极了。
她记得是发现自己喜欢狗之后，他每次出门买菜或者下楼扔垃圾只要见到了都会拍照给她看，他有时也说，以前怎么不记得每天见过这么多狗狗。
其实是因为她喜欢所以才额外关注吧。
她看着那些视频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想哭，但好在她强制忍住了，列车里的灯光也昏暗，看不出她红了眼睛。
再往前翻，7月份的时候连风景照都少，但依然有狗狗的照片和视频。
从时间水印上来看，他应该是在自己离开不久后也离开了岛城，那这大半个月里为什么几乎一点照片都没有呢，他在干嘛？
那张她见过的小狗照片应该是时间分界点，往前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往后都是她没参与的生活。
还要往前翻吗？
她触屏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最终，她还是往下滑了。
一张张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他们的各种搞怪合照、亲密照通通摆在眼前，每一张照片上的他们笑得有多开心，她现在就有多难过。
什么都在，他们不在了。
她手机里有关两人的合照、视频也还在，甚至她备份了好几份，生怕丢了手机。
张青芒看着这些照片立刻能想起每一张当时发生的场景和事情，甚至连天气都有好好保存在她记忆里。
可怎么就这样了……
车厢门响了一下，她立刻起身，往尽头的厕所走，步子很快，只留给赵漆一个背影。
赵漆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坐下来把手里的礼盒放在桌上。
他的手机和也被她带走了，他只能坐在这里等她。
她今天来找自己，这是赵漆没想到的。
她是怎么想的？之前说回岛城要聊的是什么事？之前的不欢而散的话题怎么再提？提了他真实的想法她会不会还以为自己在委曲求全……
还有很多问题。
他们缺乏沟通，但现在也不是沟通的时机，再等一等吧。
等了十来分钟，张青芒从车厢尽头走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他望着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蹙着眉低着头，忽然又转头看了过来发现是她，冲她笑笑。
她也扬了扬嘴角，走过去坐下，发现自己面前放着一个小礼盒。
“这是什么？”
张青芒把手机还给他，摸了摸盒子。
“你打开看看。”
“送给我的啊。”她小声嘀咕一句，心里高兴得紧。
掀开盒子，里面摆着一个正方体瓶子，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是一瓶香水？”
赵漆笑着点点头。
“之前在港城机场看到的，记得你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后来又没见你用过，是岛城没有买的吗？”
她诧异地看着他，拿起瓶子靠近嗅了嗅，很香，考虑到在车厢里，她没有喷，一直握在手里不停摩挲。
“谢谢，我很喜欢，后来没用了是因为……”
因为我在家失眠所以每晚都要点茉莉花香精油才能睡着，但后来遇见你就没失眠了。
“对，因为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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