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空还是灰沉沉，雾蒙蒙，没有明媚阳光的阴冷。
天气转冷，吴虞会在蓝白色的校服外在搭一件黑色羽绒服。她出门前捡起沙发上的绿格围巾，这是谢影在她家里还没有取走的一件私人物品。
吴虞在学校路口边等红灯边等谢影，始于一次偶遇，后来她们就约定在这里碰面一起进学校。谢影看到她和她手里的围巾，直言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直接围起来。”
“我是拿来特意还你的。”
谢影等吴虞说完，伸手把围巾围上吴虞的脖子，“你比我更适合这个颜色，不介意我用过就留下吧。”
“谢谢。”吴虞鼻尖下低轻嗅感受围巾的淡香。
周一例行操场晨会，校领导在为期末前的重要的冲刺阶段做演讲激励，底下乌泱泱地黑发脑袋都低头垂目，忍耐着刺骨的寒冷，双手缩在袖管里保暖，倦怠地静默祈祷时间加快。
吴虞现在特别感谢谢影送她的围巾，让她在瑟瑟冷风里找到点暖的慰藉。她作为班长站在班级的最前面举着班牌，前面恰好是竞赛班，她看到有个女生冻僵的手里还握着单词卡片，迅速地背着英语单词，甚至都没有抬头多看一眼走上讲台的那群在竞赛中获得奖牌的同班同学，比起别人的荣耀时刻，她已经在专注下一场的比赛。
城南的竞争高压，但越是紧张沉闷的氛围下，偶尔还是会有人忍不住调侃取笑两句，比如讲台上那一排的男生里，断层第一的学神大佬发际线堪忧，第二第三弯腰驼背，对比下来林渡荆的外形简直优越的过分，尤其是他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低谷沉寂后，眼神越发深邃凌厉，气场摄人。
学校里有部分人越是讨厌他，那群维护他的人越是团结。
吴虞也捉摸不透林渡荆的想法，他好像不太会受任何人对他评价的影响，还能巧妙的维持住某种平衡，不让自己落入任何一方的圈套里。林渡荆曾经有番耐人寻味的话，无论在什么地方，表象如何都是表象，暗流下仍有各种权利的争锋，资源和人脉的比拼，除非你有绝对的实力站在高位俯视其他人。
吴虞只想当个单纯的学生，林渡荆与她想法一致不想把她搅入是非漩涡，所以他们在学校里会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吴虞想要一个新的朋友，她主动结交谢影，可是谢影藏着更多的不为人知，不能言说的秘密。
晨会结束，各班班长带队回教室。数学老师直接抱着一叠的试卷走进教室，引发学生的须臾长叹。自此数学课本内容提前教完后，数学老师就热衷于搜刮各种历年试卷和研究出题给学生们时不时来场随堂小考，连着莫凡都受其影响每周都要来场生物考试。
吴虞拿到试卷，定睛一看发觉这张试卷是竞赛班的内部自研试卷，林渡荆曾经拿给她试做并解析过。
放学前，数学老师特意把吴虞喊到办公司，抽出试卷问她怎么连附加题都能拿满分。吴虞不能当着办公司还有竞赛班老师的面提到林渡荆，只说自己做过相似的题型。
数学老师玩笑，“你这水平，我都在想要不要弄个数学竞赛的名额给你。”
吴虞连连摆手，说她运气好。
数学老师拿腔哼笑，“私底下上过奥数班？你有时候的解题思路不是我教出来的那种，一般学生写不出来。”
吴虞从数学老师那里蒙混过关出来时已经打铃放学，她落在最后还要值勤，谢影帮她擦黑板，转头看她一脸忧愁以为她数学没有考好。
“不是，我考了接近满分，数学老师问我有没有作弊。”
这种话说出来挺讨打的，好在吴虞平常数学成绩向来在班里名列前茅，有质疑但不会太过。
“林渡荆教过你对吧。”
窗外夜色如漆，树影如魂。吴虞拿着簸箕的手一顿，迟疑地看向谢影。她还不明确谢影属于哪一类，讨厌还是欣赏林渡荆。吴虞并不知晓他们曾经相识过几面，但以林渡荆那种坚决的态度，他们之间或许有异常深刻的嫌隙，大概率是讨厌的不能再讨厌了。
吴虞“嗯”了声没否认，她犹犹豫豫还是问出，“我和林渡荆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你会介意这个吗？”
谢影放下板擦，用毛巾擦掉指尖的粉笔灰后回答吴虞，“我为什么要介意，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他，更不用特意把他的存在横亘在我们的关系指尖。”
吴虞舒了口气。她喜欢这样的谢影，喜欢和这种平等关系的相处。谢影能让她感到自由和放松，谢影不会刻意过问她的**。她那份永远理智在先的分寸感和疏离感，不会给予吴虞丝毫压力，却也让她变得难以深入。
优点有时也会是缺点，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恰到好处的圆满。
吴虞关灯锁门做完结尾的工作离开教室，她还在犹豫问谢影要不要重新住回爱晚时，江瑶带着嘶哑哭腔的电话让两人骤不及防地赶去找她。
珍丽商楼的灯光如昼，虽然不再是热门商圈，还是有不少物美价廉的精品女装店能够吸引到不少的客人，尤其是那些热衷扮靓的漂亮而又经济拮据的年轻女人，这里是属于她们的秘密天堂，蕾丝花边是够得着的的浪漫和幻想。
吴虞吹过冷风再进充斥着各种香氛香水味的温室里，精神先晕上两分，她跟在熟门熟路的谢影身后，很快走入一家西南角的女装商铺。
商铺的软装不算华丽，暖白的灯光通透柔和，江瑶披散着长发，双手捂着脸陷在纯白软质的泡泡沙发里，身边堆着试穿过的各种小衫长裙，像是一朵折腰的水仙花，泪水晶莹，美得太脆弱。
女装店的江斐红唇一撇，心烦意乱得弄着那条被扯坏的珍珠白衫，怒其不争地对着妹妹江瑶又气又怜，没忍住脾气骂完后开始后悔把话说得太重。
谢影半坐在沙发的边缘把江瑶拦入怀里安抚她的情绪，视线望向已经没办法继续经营生意的斐姐，问她，“瑶瑶怎么回事？”
江斐神色尴尬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痛心失望到心力交瘁，“她还能是为谁哭成这样。我当年就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看她可怜带着她一起逃到大城市，白天夜里两班倒，开店赚的钱供她念书考卫校，结果她竟然看中一个只会巧言令色哄人开心的男人，还非要一头热血地陷进去做个痴情的傻瓜。结果咯，蒋春的前炮/友从外地回来找他，还把床照直接发给这个傻瓜挑衅，她打不通蒋春的电话，就在我这里哭啊闹啊，还毁掉一条好衣服……”
吴虞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从屏幕破碎的程度可以看得出江瑶当时的狠心冲动。她来时就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江瑶的痛苦来源于蒋春，那个伪善的男人。
“你应该和他分手。”
斐姐和谢影同时诧异地看向吴虞，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一句话会最先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轻而郑重，连江瑶都在瞬间停了停呼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吴虞。
“你应该和他分手，他是个混蛋……”
吴虞还没说完，江瑶崩溃地抓起一条沙发里衣服往吴虞的脸上扔，虽然衣服的质料柔软扔到脸上也是丝滑得毫无痛感，但也是残忍的受辱。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要我分手，我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们！坏的是他们！该跪下的是他们……”江瑶涕泗横流地指着吴虞要她走，她恐惧听到那些无法挽回，痛彻心扉的词汇。
谢影猛地捧住江瑶抽泣的脸，用极端冷静到冷酷地目光盯着她。
江瑶在这样的注视里慢慢羞愧地低下头来，她靠着仅存的理智伸手示意吴虞走到身边，小臂环着吴虞的腰对她道歉，“你能原谅我吗，你可以把衣服扔到我的脸上，你可以骂我，你可以……”
好奇怪。吴虞本来没有很难过，可是江瑶和她抱在一起的时候，她无法抑制感到到那阵窒息般的难过，眼睛和鼻子都酸酸涩涩的。
珍丽商楼落下夜场的帷幕，江斐在谢影的请求下把江瑶带回家里看守。吴虞和谢影走在人迹寥寥的街上，吹风散意。
“ 为什么。”吴虞的眼睛还被残存的湿雾迷糊，“你知道蒋春是个坏人为什么不劝阻江瑶离开他，你明明可以的。”
“吴虞，林渡荆不好，你应该离开他。”
“不是的……”
“不用向我辩解。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对你或者江瑶而言，又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不会真的要求你因为我而改变什么。”
吴虞默然不语，她不懂却又难以辩解。
谢影委婉一笑，转过话题，“我曾经犯过很严重的错误。”
吴虞愣神，意识到接下来的话非常的重要。
“因为打压远比柔爱来得更简单，比起被他人讨厌，我更担心江瑶会陷入无法挽回的自我厌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单纯待人，渴望爱，追求爱，一切都不是错，一切也不应该被指责。所谓爱，跟幻想一样虚无，想要美好的人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真心和时间去营造这场梦。”谢影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她侧过脸身看向吴虞眼里的盈盈泪光，越美好的眼泪，留下来的越是痛苦。
“我们都无能无力。她正在爱情中，即使是那种最难以启齿，毫无道理的爱情。越多的人批判她，只会让她更想抓住那根绳索维系爱的信仰。我不能拿所谓的正确对待她，像别人那样打压她。我曾经也是这样对待过我最在乎的人，甚至在她死去的那刻，还在心里残酷地宣判她是罪有应得……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自私地推开她，让她在最后想要哭泣时都找不到安慰。”
夜风徒增萧瑟，吹得人心荒芜。
吴虞缓平内心的不安，她牵住谢影的手，那只在虚空中什么都没有握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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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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