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徐医生做最后的术前谈话,褚云平听的云里雾里,心不在焉的签了字:“还有吗?”
“就这些了。”徐医生扶了扶眼镜,把一堆纸质资料收拢起来,夹进病历夹,“您是大忙人,我也不好意思把您拉过来,实在是没办法,最近手术排的满,明天要是轮不上,就要再等三天。”
褚云平起身,伸出手:“没事,辛苦了。”
“哎,应该的。”徐医生不甚习惯的起身,和褚云平握了握手。
褚云平出了办公室,步子有些急,刚过拐角,就看到坐着轮椅,朝自己微笑的张盼盼。
“云平。”张盼盼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墨绿色绣花长款睡袍,丝绸面料顺滑高级,把她身上的大气美加深了,那几朵海棠花又为她添了三分温柔,整个人美丽、淡雅、脆弱。
褚云平有一瞬间的愣怔,还是走了过去:“怎么出来了?”
“病房闷。”张盼盼仰头看他,柔柔笑着,“对了,我换到55床了,单人间,条件挺好,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应该的。”
“云平,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张盼盼右手还吊着,只能伸出左手,轻轻在褚云平手背上蹭了蹭,“没休息好吗?”
褚云平眉头微皱,退开一步:“没事,公司有点忙。”
“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啊,谁也不是铁打的,对吧?”张盼盼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要是看见你这样子,褚叔和褚婶也要难过的。”
褚云平猝然抬头,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痛苦之色,张盼盼却像没看懂一样,继续说:“对了,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我之前在国外,好多年都没回去看看了,今年你带我一起吧,我可能连家门口的路都不认识了。”
“......再看吧。”褚云平紧紧攥着拳,唇角僵硬,“明天手术,你今天好好休息。”说罢,点点头,迈着僵硬的步子离开了。
张盼盼在后面看着,直到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招呼护工阿姨:“把我推进去,过道还有点冷呢。”
“都让您穿那件厚外套啦,这件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薄了。”阿姨嘟囔着。
张盼盼斜她一眼,护工立即噤声了,偷偷撇撇嘴,无声的说:“真能装。”
从医院出来,揽胜漫无目的的行驶在江城市区,最后从前塘湾快速经过,回了秋鸣。
褚云平很少迟到,虽然已经没有人能监管他,但他仍旧保持着和普通员工一样的时刻表,甚至比员工更加苛刻。像今天这样无故迟到两个多小时,属于极罕见情况。
祁东如今是公司最重要的项目,他刚进办公室没多久,策划部和收购组的负责人就敲响了门,几人汇报了各自进展。
褚云平凝神听着,神色如常,甚至连指令和判断也下的很准确,让人看不出一点异常,但程秘却忐忑的立在一旁,手心都出了汗。
迟经理是收购案的负责人,他说:“那个小股东叫陈柯,是祁东科技的创始人之一,之前咱们和祁东负责人谈的时候,他从没出过场,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拉上了金盛,这一招杀的狠啊。”
另一个负责人说:“但是按照收购规则,小股东确实有优先收购权,如果他不松口,咱们还真是没办法,之前砸进去的钱就全打了水漂。”
褚云平沉声道:“他有什么条件?”
“没条件,就是一口否决,这明显是被人从后面架着呢,这人就是傀儡。”昨天会议结束后,迟经理就找到了陈柯,手段上了一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可对方就是如磐石一样,不为所动。
过了许久,褚云平才说:“放弃这个陈柯,帮我约叶丙坤吧。”
窗户突破不了,那就换个门试试。
程秘忙应了:“好的,褚总。”
几人离开,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程秘咽了下口水,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褚云平,上前一步:“褚总,这件事确实是我失职,我确实没想到秋小姐能和下面的人发生争执,还伤了,这......这真的......”
褚云平视线投向前方,虚虚落在一点上,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叹口气,声音很轻,接近自言自语:“你跟了我五年多,知道很多别人未必知道的事,你知道我不待见她,所以你也不把她当回事,连带着其他人,也不尊重她,是吧?”
程秘欲言又止,无从辩驳,因为褚云平说的是事实。他们这些下边的人,都是看上面人的脸色做事,老板喜欢谁,看重谁,他们也喜欢谁,看重谁,反之,让老板几次三番拒之门外的人,在他们眼里,自然也是可有可无的人。
其实类似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多到他都数不过来了:用“开会”“没时间”“出差了”“有应酬”等等理由,把那个傻女人骗走的事,他干过很多次,当然,每次都是褚云平同意的。
程秘发现,随着被拒绝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个女人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是在秋鸣消失了,几个月也不见一次。
所以,当昨天秋瑟找来时,他先是吃惊,看着褚云平的脸色,他了然的告诉前台小姐:“告诉她,褚总要开会,没时间。”
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这么执着,居然一直等在大厅,甚至和保安起了冲突,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昨晚,褚云平给他打电话,要调监控,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忐忑的想:难道是因为那女人这次受了伤,所以褚总生气了?好歹,是夫妻呢。
程秘小心觑着褚云平的神色,就听他又缓缓开口:“不用担心,你没做错什么,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刚想松口气,就又听到:“沪海分公司空着个副总的位子,你去吧,这么多年跟着我,也学了点本事吧,去试试吧。”
秘书变副总,怎么看都是高升,更何况是沪海分公司,那可是摇钱树啊!
“褚总,您这是......”程秘一边在心里雀跃,一边仍有些担忧。
褚云平起身走向办公桌:“前台小姐和那两个保安,结三个月工资,让他们走。”
给自己升值加薪,却让另一拨人滚蛋。程秘只觉得自己更加拿不准褚云平的心思了。说他不待见秋瑟,这是肯定的,说难听点,他做的那些事和渣男也没多大区别,可现在又......
忽然,他想通了。
秋瑟虽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傻女人,但毕竟身后站着秋玉坤,只怕这次事闹大了,为了平息秋老的怒火,这才要做出点样子来。
程秘觉得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所以他更加感激褚云平,他没有把自己这个小卒子舍弃,反而选择把自己远远支开,这不仅是保全,还是一种维护。
好听的话他信手拈来,褚云平只是摆摆手:“这几天准备准备,你的工作暂时交给小刘,做好交接。”
程秘欢天喜地的出去了,办公室内,褚云平疲倦的闭了闭眼,慢慢从抽屉中拿出一根钢笔,旋动,拆开后掉出来一个迷你存储卡。
手指夹着薄薄一张卡,他翻来覆去的看,脑中闪过许多画面,黑洞洞的枪口,猩红的眼睛,冰凉的水泥地,绝望的求救......
画面突转,那盖着纱布的脸冒了出来,委屈的,讨好的......
过去许久,他才重新把卡收起来,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溢出一声叹息。
别墅三楼,秋瑟摆弄着她的泥塑,时不时朝巨大的落地窗外看一眼,初冬的阳光隔着窗户打在她脸上,暖融融的,伤口微微发痒。
手机在架子上放着,很安静,她犹豫了下,还是擦了擦沾满泥的手,走过去按亮屏幕,五点五十,距离褚云平离开已经过去八个小时。
“我要出去一趟,一个小时就回来。”
秋瑟不是要催他,更不是查岗,她没那个资格。上次把张盼盼扔出去,已经是她最大的反抗了,她不敢再做别的招褚云平烦了。
可褚云平不会轻易许诺,说了一个小时,就算是有事耽搁了,也至少会说一声,所以秋瑟有点担心,不是丈夫去见前女友的那种吃醋的酸,纯粹就是担心他出事,比如开车遇到水沟,走路崴了脚,再比如被人绑架了......
越想越不安,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半晌后,电话无声挂断。
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要是放在平时,秋瑟并不会多想,谁让今天有个承诺呢。于是,她拨给了秋锦鸣,那边接的很快:“喂,秋瑟。”
“爸......”说好的只是找他办事,可一听到对面的声音,她心里就软软的,想多说两句,“爸,你好吗?”
“好啊,你怎么样,头还疼吗?”浑厚的男音隔着电话传来,是关切的。
秋瑟从不怀疑秋锦鸣爱她这件事,可他太忙了,忙公司,忙崔阿姨和秋添,能分给她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可她不怨,依恋的说:“好多了,还有一点晕,就一点点,爸,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我吧,我挺想你的。”
电话里,男人笑起来:“好,对了,过两天秋添要办个生日会,请了些小朋友,你别整天窝在那堆雕塑里,出来透透气吧。”
秋瑟不想去,可秋锦鸣说了,她只能应下:“好,我带个朋友一起去。”
“小茶吗?”
“还有陆嘉。”
“好,你们都来。”
挂了电话,秋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她忘了正事了!
正想再回拨,别墅大门开了,黑色揽胜缓缓划入车库。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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