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漆黑的瞳仁从孟青璋脸上一扫而过,未做丝毫停留,随即落到一旁的韩东望身上。
“你道歉。”
话一出口,韩东望愣了,孟青璋愣了,连应小茶都愣了。
韩东望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已经十分不耐:“你让我道歉?给谁道歉?你啊?”
秋瑟声音很平,指着应小茶:“给她道歉。”
“我他妈凭什么给她道歉?砸场子的人是她,我今儿损失的桌椅板凳、保镖赔偿费加一起都够……”
韩东望说得正火起,秋瑟却截断道:“庞钰是你们的朋友,他出轨的事,你们也肯定早就知道,可你们替他瞒着,不仅瞒着,还肯定帮他出谋划策过,对吧?”
韩东望一噎,说不出话来。
因为秋瑟说得实在是半个字都没错。
他轻咳一声:“是又怎么样?那是我兄弟,我肯定是为我兄弟说话,难不成,这也有错?”
秋瑟一脸淡然:“你的意思是,你只认庞钰这个兄弟,不认应小茶和我这两个朋友了,是吗?”
韩东望差点噎死。
他和应小茶、秋瑟算是朋友吗?
算个屁!
秋瑟显然不是突然失心疯要和他做朋友,她的意思是:韩家以后还要不要和应家、秋家往来了?
他们这些人自小浸润的环境就是这样,脑中的弯弯绕绕天然就比别人多,一句话要掰开了揉碎了去品。
累吗?累的,但习惯了。
几乎在秋瑟话音落下的刹那,韩东望就明白,自己这个脸必须丢。
显然,孟青璋也明白了,明白过来的同时,又想起刚才自己那句信誓旦旦的“我替韩哥和庞钰说一声对不起”,他面皮发烫。
他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替那两个人道歉?
秋瑟让韩东望和庞钰道歉,却提也没提自己,不是她忘了,是她根本没把自己看到眼里去。
孟青璋脸色逐渐泛白。
而另一边,韩东望已经提了口气,冲应小茶的方向说:“小茶,庞钰的事……是我这个做哥的办事不地道,再怎么样,胳膊肘也不该往外拐,你原谅我一次,以后,我肯定帮你好好看着那小子,保准他不敢再乱来。”
应小茶还没说话,秋瑟又开口了:“庞钰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不用你费心。
还有,他以后也不会是小茶的男朋友了,如果我狠心一点,他甚至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男朋友,你明白吗?”
韩东望悚然一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柔柔弱弱的女生,她的眼睛黑亮,神情淡然,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胸有成竹,就好像,这不是一个从小被人叫作“傻子”的女生,也不是秋家不受宠的女儿,而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韩东望在心里咆哮:到底是谁说秋傻子好欺负的?!
这一身的功夫,这清晰的思维,还有护短的个性,这分明是比应小茶还难缠的女人!
最可怕的是,她真的长在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庭,她的每个字都有能力落到实处。
韩东望一时恶寒。
他突然无比庆幸秋家那个叔叔早早死了,如果那人还活着,就凭秋老爷子的地位,加上那人的本事,只怕江城真要改姓秋了。
韩东望额角渗出了几滴冷汗:“是,是,庞钰和小茶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秋瑟冲他微微颔首:“今晚是庞钰坐场,你损失的钱都找他要,我们告辞了。”
就在二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酒吧外响起了震耳的警笛声。
韩东望眉头一皱:“谁报的警?”
无人应答。
“妈的,哪个多管闲事!”
韩东望一边骂一边快步下了楼,身后,孟青璋也跟了过去,经过秋瑟身边时,他视线一扫,随即又轻轻错开。
秋瑟没注意到他,她在看应小茶:“你报的警?”
应小茶也面露疑惑:“我确实喊了警察哥哥,但他应该没傻到鸣警笛的吧?”
秋瑟一笑:“走,去看看。”
转眼间,二楼众人全散了,只剩下满地狼藉。
阴影处,褚云平慢吞吞地走出来,随即也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楼。
电话是他用酒吧前台座机打的,那里有监控,一查就知道是他。
报个警而已,他并不怕得罪谁,但他不想让秋瑟看到自己。
大概是老天爷都在帮褚云平,警察在寻找报案人无果后,又被后面跟来的同事一顿解释,居然也没有过多追问,直接撤警了。
那位警察同事就是应小茶喊来的救兵,她的警察哥哥。
那人一身警服,干练帅气,有些无奈地在应小茶额头轻点:“到底怎么回事?”
应小茶一拉自家表哥的胳膊,撒娇似的:“我被人劈腿,还被他兄弟打,你说我能不气吗,我一生气,肯定要找你来帮我出气啊!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大表哥啊!”
警服男人一听就炸了:“庞钰那孙子?”
应小茶摆摆手:“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谁提我跟谁翻脸!表哥,送我俩回校吧。”
男人看向一旁的秋瑟,这才注意到她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便知道刚才那句“被他兄弟打”不是开玩笑,心里的火更旺,恨不得现在就把庞钰揪过来揍一顿!
“走吧,先去医院看看。”
三人很快就坐着警车离开了。
韩东望站在门口,等车子走远了,他才朝地上猛吐了口唾沫,大骂:“妈的,真晦气!”
酒吧经理颤颤巍巍的站在他身后,到嘴边的话就是不敢说,等韩东望的眼刀朝他扫过来,他才抹了把汗,说道:“少……少爷,那位女士在咱们酒吧消费了一共……三百四十八万,这账单.......”
“你说什么?!”韩东望不可置信地吼道,“谁消费的?”
“就是那位皮肤很白的,跟警车走的……”
“秋瑟!”韩东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猛地抬脚踹过去,直接踢翻了门边的垃圾桶。
“到底是谁放她们进来的?眼瞎了吗?!”
面具男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赶忙解释:“少爷,她们有咱们的黑卡。”
韩东望已经快气炸了,他感觉脑子一阵缺氧,身子直打晃。
孟青璋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韩哥,先进去再说吧。”
不管是进去说,还是在门口说,韩东望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双眼泛红,那是恼怒至极的表现。
“青璋,你是个有主意的,想想怎么办。”
孟青璋灌了口冰水,叹气道:“韩哥,忍了吧,咱们得罪不起啊。”
韩东望怒极反笑:“放心,我也不要怎么样,找点小麻烦,出口恶气,补偿我那三百四十八万,不过分吧?”
“你想……怎么出?”
韩东望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有男朋友吗?”
孟青璋眼神微闪:“据我所知,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韩东望哼笑一声:“她想让庞钰永远都找不到女朋友,那我就让她永远都找不到男朋友,不过分吧?”
孟青璋脸色一青:“韩哥,这个可有点大了,秋瑟是秋老最疼的孙女,动她,就是在动秋老,他老人家的脾气你也知道一点吧,爆得很。”
韩东望斜他一眼:“想哪去了,当然不能真的动她,但是散点流言出去,把她的名声搞臭,这总可以吧?”
孟青璋心下一松:“流言难查也难防,确实是个办法。”
韩东望一踢桌子:“那这次就辛苦你了。”
孟青璋还能说什么呢?他孟家如今靠着韩家,他也只能做韩东望的一条狗,主人指哪边,他就朝着哪边吠。
门外,一个身穿酒吧员工服的侍者悄悄退后几步,慢慢踩着楼梯回了一楼,直接找到了酒吧经理。
“张经理,我家里临时有点事,想请两天假,可以吗?”
经理刚刚被韩东望一通数落,此刻心情差着呢,一看就是个小侍者,语气就趾高气扬起来:“请假的话,这个月全勤可就没了,想好了?”
小侍者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实在是家里有急事,不然我也舍不得请假。”
张经理看他长得俊,心情也好了点:“行吧,回来后别忘了销假。”
“好,谢谢张经理。”
小侍者自然就是褚云平,他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套班,凌晨五点赶回了学校。
因是国庆假期,校园里没什么人,他顾不上洗漱吃饭,直接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生,褚云平一句寒暄也无,直接开门见山:“刘二,帮我打听个人,姓秋,秋天的秋,单名一个瑟,锦瑟的瑟,应该是大一,帮我问问是什么系的,寝室楼是哪一栋。”
那边呆愣了两秒才爆出一句:“褚哥,你不会是要脚踏两只船吧?!”
褚云平站在寝室阳台,吁出口气:“不是,具体的你别管,快帮我查查,真的有点急。”
那头的人应得也干脆:“行,你等等哈,最迟今晚,指定给你信。”
刘二朵,褚云平做兼职的时候认识的,号称大学城万事通。
褚云平并不确定秋瑟是不是在这里上学,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
而刘二朵也不愧他万事通的名号,仅仅三个小时后,他的电话就来了。
褚云平刚刚洗了澡、啃了一个面包,他把手机外放,听着那边的话。
“你对门,江城学院,经济系,大一,女寝34栋405。”
褚云平默记在心里,说了声“谢谢”就要挂电话,那边却又说:“还有一条附赠消息,听不听?”
说实话,褚云平不太想听。
刘二朵却不让他如愿,大着嘴巴道:“听说追她的人还不少呢,云平哥,你有一个校花女朋友就够了,别给自己刷副本了!”
“滚你的。”褚云平啪的一声掐了电话。
追她的人还不少……
脑中闪过酒吧昏黄的灯光下,那一张白皙莹润的脸……
秋瑟是不够美,可褚云平确定,在大部分男人眼里,她都是有吸引力的,那是比单纯的外貌更有杀伤力的东西。
那是一种“劲儿”,有人称之为气质,有人称呼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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