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再没有听见关于宫中这事儿的消息，楚璃便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可她并不清楚，蒋国舅在一个夜里，出门寻欢时，夜黑风高，纵马不慎，掉进护城河淹死了。
提督府内，曹提督不甚赞同地对着在一旁翻看闲书的刘毓和开口，“和儿最近行事颇为大胆，也不怕皇后他们一家找上门来。”
“怕又有何用？干爹，若不是圣上那边无事，咱们两人今日还能在这里说话么？”刘毓和合上书，同曹提督正色道。
本来双方看起来是平静的，只是这平静湖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然后整个湖面就一圈一圈荡起涟漪，无处能幸免。
曹提督神情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是也，若是小皇帝真的出事了，太后当政，哪里还有他们这些宦人活命的余地呦。
本来把人喊来是为这事儿的，想要提点上两句，结果自己反倒被说服了。
等到人走了，曹提督晚上吃饭时才想起来：上次干儿子府上的管家找到这里来，为了一个什么姑娘，后来听说那姑娘是被蒋国舅给逮过去了，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就说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那干儿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并不常见。
曹提督猜中了一点，却并不是全部，上次楚璃的事儿确实有关系，但主要还是因为这次小皇帝的事儿，让刘毓和惊觉到了莫大的危机。
太后那帮人，向来跟宦官便不对付，他跟干爹说的是事实：若是小皇帝没了，以后还哪里有他们这些太监什么事儿？
曹国舅胆子未免太大。
这两桩事儿连着撞到了一块。
曹国舅若是还好好地，岂不是显得他忒无能了些！
月色浓，星子落。
刘毓和忙完一天的公务，揣着白日里出宫办事时在路边看中的一个小泥偶，那泥偶五官模糊，唯有身子瘦长，让他一眼便觉得像她。
他今日因公务回来的有些晚了，想着她定会在正堂里等他用饭，回府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一路赶至正堂，堂内烛火通明，饭菜都在桌上放得好好的。
饭桌上没有坐人。
倒是红花见了他抖个不停。
她在怕什么？
刘善打来水让他净手，刘毓和坐在饭桌上，问，“你们楚姑娘人呢？”
他语气里没带有什么情绪，红叶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楚姑娘她……”
“说。”
“楚姑娘她……去了梨院……”
杯子落地，清脆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刺耳。
——
梨院内，楚璃朝外面小声喊着，“绿叶，可以把梯子竖起来了，我找到小黄了。”
小黄是她最近新得的一条小土狗。
那日她们随意在街上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小狗就跟在她们身后了，也不出声，楚璃有意逗她，它也张嘴冲她“汪汪”地叫着，不叫还好，小奶音一出，再配上它圆溜溜的大眼，未免太过憨态可掬。
这让楚璃想起她从前，小的时候在村里摸鸡逗狗的日子，小奶音一出，她的心都要化了。
直至她们出来那条街，小狗还跟在身后，它身上脏兮兮的，瘦的骨头也都现了形，楚璃估摸着它是条小野狗。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母狗一窝生了太多，主人家养不起，也没耐心一个个地给它们找好人家，便用竹筐装了，带着它们离家远些，一下子把它们给倒出框来，自己便走了。
有人路过，看中了便随便就能抱回家，没人要的，要么饿死，要么成为人人嫌弃的流浪狗。
楚璃做主把这条小狗抱回府上，刘毓和回来时她便跟他打过招呼。
一条小狗而已，养着还能陪她解闷，再没有不同意的。
今日是因为楚璃在府内随便遛狗，小黄虽然不大，精力倒是蛮旺盛的，走到亭子里，她想着让小黄自己跑一会儿，她再带它回去。
结果等到时间差不多，她去找小黄时，其它各处都找了，没找到，突然就听见小黄的叫声，凄厉哀婉，响在耳边久久不绝。
顺着声音慌地找过去，以为小黄是碰见什么了，还是被什么重物砸到，结果一路寻过来，发现小黄居然在梨院里面。
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扒梨院的大门，急着想要出来。
那梨园荒废那么些时日，铁质的大门也早已锈迹斑驳，小黄的爪子从里面一下又一下地抓着，剌在铁门上的声音刺耳挠心。
楚璃不知道它是如何钻进去的，又想到上次她与刘毓和二人，都能从这处院子里的某一处狗洞钻进来，虽然那狗洞等他们出来后就被堵上了，可谁又知道别处还有没有什么漏洞呢。
小黄在里面着急，楚璃在外面听着也心焦。
无奈，她只得搬了梯子，搭在墙上，准备翻进去把小黄给带出来，这事儿让红花绿叶或是其它下人来做都不合适。
主要是刘毓和对此处讳莫如深，他虽从未同她提起过，但她已经知道了梨院对他来说有着不同的记忆，且刘福也跟她说过，此处是刘府的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也不想进去，可小黄在里面喊得着急，她听着难受，便想着趁刘毓和没回来之前，自己进去把小黄给带出来，若能处理得当，这个事儿便可以全当没有发生过。
只是此时饭点也快要到了，楚璃又想着刘毓和随时可能会回来，就让饭菜先上桌，让红花去正堂里先帮她挡一挡。
若是刘毓和回来没有看见她，便说是她肚子不舒服，拖上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待她把小黄给抱出来便好。
楚璃觉得自己的计划挺好的，甚至是完美，所以当梯子在她喊绿叶竖起来，而绿叶没有回答她，但是梯子照样竖起来时，楚璃只觉得本该如此。
接下来只要她爬上那棵树，再从梯子上下来，回到正堂里，便可以了。
她爬上树，先往下瞅一眼，看见有个人正低着头帮她扶着梯子，今日月色不盛，楚璃只隐约觉得那个身影不像是绿叶，怀里小黄又再乱喊，楚璃来不及多想，只觉得赶紧下去。
梯子稳稳当当，比她上去时踩一脚晃一下的感觉不要安心太多，刚站稳脚，楚璃想夸上两句，“绿叶……”
后面的话被堵在嘴里，楚璃站直了身子，帮她扶梯子的人也抬起了头。
他脸色隐在黑暗里，楚璃看不分明，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都是冷的。
刘毓和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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