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莓海啸

十一月像一条被拉紧的弓弦,期中考倒计时牌每天翻一页,红数字在视网膜上烙下烫痕。予安却反常地进入“满电模式”:凌晨五点半,宿舍灯还没亮,他已抱着物理错题本屿半夜起夜,被床头幽灵似的白光吓醒,哀嚎:“予安,你再卷,我就把你充电器扔进马桶!”

予安把被子往上拉,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在棉布里:“我得把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卷面分拿满。”

“为啥啊?”

“……等价交换。”

林屿翻白眼,“你跟物理谈恋爱算了。”

予安没回,他想起那张塑封日食画背面银笔写的“full marks”,耳尖悄悄红成草莓蒂。

.

周三晚自习,天文台。老严难得露面,抱来一摞往届奥赛卷,撂下就走,门摔得震天响。沈自济倚在圆顶旁,冲予安抬抬下巴:“这套卷子限时九十分钟,做完我批,错题一条换一颗草莓。”

予安瞪圆眼:“一条错一颗?你破产怎么办?”

沈自济低笑,嗓音夹在夜风里,“那就欠着,毕业后分期还,利息按日出一次算。”

九十分钟后,予安交卷,手心全是汗。沈自泽批得飞快,红笔在纸面打勾,像给麦田盖章。最后一道设计望远镜目镜的题,予安答案里少写“增透膜”三字,被扣两分。

“错题 1。”沈自济在草稿纸画小草莓,推到对面,“欠我一颗。”

予安咬唇,忽然抽过红笔,在沈自济手背也画了一颗,圆滚滚,带叶子。

“利息先给。”他小声说,耳尖红得透明。

沈自济盯着手背那枚人工“草莓痣”,指腹摩挲,半晌,抬眼,“行,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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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城市进入阴雨季。周五夜,暴雨突袭,电闸跳了两次,宿舍区一片哀嚎。予安窝在被窝里背公式,手机震动——

「沈自济:天台,来吗?」

「予安:下雨,没伞。」

「沈自济:抬头。」

予安扒上窗台,暴雨幕布里,一把深蓝长柄伞立在宿舍楼下,伞柄挂着微弱手机光。他心口一烫,踩拖鞋冲下楼。

雨砸在伞面,像千万颗石子扔进湖面。沈自济站在路灯昏黄里,校服外套湿透,头发却干爽——他把伞全倾斜给了予安。

“去哪?”予安声音被雨撕得七零八落。

“天文台。”沈自济抬手看表,“二十二分钟后,国际空间站过境,亮度-3.5,肉眼可见。”

“跳闸了,圆顶电机动不了。”

“那就用眼睛看。”

暴雨夜,天文台漆黑,铁门“吱呀”一声,像怪兽张嘴。两人浑身是水,挤进狭小观测窗。雨幕把城市灯光洗成模糊油彩,天空却因此干净,云缝间透出墨蓝。

22:46,一道亮白弧线从西北划向东南,匀速、无声,像谁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一道长久公式。

予安屏住呼吸,直到光点消失才回神,发现自己正被沈自济圈在怀里——背后那人一手撑窗沿,一手替他擦额前雨水,掌心滚烫。

“ISS每九十分钟绕地球一圈。”沈自济声音落在耳后,混着雨声,低得发潮,“下一次过境是23:58,再下一次是01:28……”

予安回头,鼻尖撞上他锁骨,声音发颤:“你想看几次?”

“能看几次就看几次。”沈自济低头,下巴抵住他发旋,“直到雨停,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冷到打喷嚏。”

话音落,予安真的打了个小喷嚏,鼻音软软。沈自济笑出声,胸腔震动,像低音鼓。他脱下外套,裹在予安肩上,自己只剩短袖,雨珠顺着臂肌滚落。

“回宿舍。”沈自济收伞,手顺势下滑,扣住予安手腕,“草莓欠条上加一条:欠我一次ISS,晴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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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成绩公布。公告栏前水泄不通,林屿杀出重围,一把拽过予安:“卧槽!你物理满分!省第一!”

红榜榜首,黑色楷体:予安,100。

予安愣在原地,直到人群自动分开——沈自济插兜走来,目光越过人头,落在他身上,像穿过云层的ISS,笔直、灼亮。

他停在予安面前,抬手,手背那颗“草莓痣”已经洗得泛粉,却仍在。

“恭喜,甲方完成任务。”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安静。

予安鼻尖冒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进沈自济掌心,“乙方,该你兑现了。”

纸条上写着:

「午夜星河书店天体展,本周六23:59场,门票两张。」

「展厅最后一盏灯,只开到00:30,过期不候。」

沈自济把纸条夹进校徽后面,抬手,在众目睽睽下,给了予安一个极其短暂的拥抱——只半秒,却足够让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

“周六见。”他在予安耳边说,声音轻得像雨夜擦过窗棂的ISS轨迹,“这次换我提前十分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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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夜里,城市雨停,云层未散。予安穿灰色卫衣,帽子盖住发旋,站在星河书店门口看表——23:51。

23:55,沈自济出现,手里拎一杯关东煮,纸杯外壁贴着一颗手绘草莓。

“先垫胃,展览结束去吃海底捞。”他把纸杯递过去,指尖碰到予安手背,冰凉。

书店深处,球形穹顶被改造成小型星象厅,入口立着倒计时牌:距离熄灯28分钟。

展厅人少,背景音乐是《Clair de Lune》。两人并肩躺在懒人沙发,穹顶投出猎户座升起,随后是天蝎、人马,冬季银河倾泻而下,像有人打翻牛奶。

00:15,灯光渐暗,只剩穹顶星点。沈自济忽然伸手,在予安掌心放下一颗塑料纽扣——从雨衣上掉下来的,圆形,乳白色。

“干什么?”予安小声问。

“等价交换升级版。”沈自济侧过身,背对星幕,目光落在予安脸上,“甲方用满分,乙方用纽扣,换——”

他停顿,掌心覆上予安手背,十指交扣,声音低到只有呼吸能听见:“换一个合法理由,牵你手。”

穹顶最后一盏灯熄灭,星象机停止转动,黑暗像潮水漫过。

予安在黑暗里眨了下眼,睫毛扫过沈自济下颌,像羽毛试水。

下一秒,他指尖收拢,扣紧那只手,声音轻却笃定:

“合法了,就不许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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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书店打烊。两人走出侧门,夜风阴冷,却吹不散交扣掌心温度。

沈自济抬手拦出租,车门打开前,予安忽然踮脚,在对方耳后落了一个极轻的吻——像草莓酱被抹在吐司边缘,甜得悄无声息。

“利息。”予安说,耳尖红得滴血。

沈自济愣了半秒,笑出声,胸腔震动,牵着他的手改为十指紧扣,把人塞进车后座,对司机报地址:“去第一海水浴场,看夜潮。”

车窗外,城市霓虹后退,像被潮水卷走的星。

予安靠在沈自济肩头,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

那不是心跳,是船靠岸的声音。

——草莓海啸过境,甜到世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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