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酒过三巡,桌上的松鼠桂鱼只剩下嶙峋的骨架,红蟳米糕也见了底,唯有一盘清蒸鲈鱼和几碟精巧的点心还剩了大半。

连平东满足地拍了拍自己微鼓的肚子,靠在红木椅背上,带着酒后的慵懒感慨道。

“哎呦,这下是真的吃不下了!”

“一点缝隙都没了!”

“你看看,还剩这么多好东西,浪费了造孽哦!”

谢霖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餐桌,金边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清蒸鲈鱼上,鱼身依旧鲜亮,翠绿的葱丝点缀其上。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自然地接口。

“是啊,不能浪费。”

“这个鲈鱼!”

他指了一下。

“新鲜得很,味道也好。”

“我老婆很喜欢吃这个的。”

“她明天下午就从S市回来了,我给她打包带回去,晚上热一下就能吃上。”

语气里带着对妻子的体贴和日常的节俭习惯。

“哎呀!对对对!还是霖韬你会打算!”

连平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刚才酒后的慵懒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那份商人的热络劲儿。

他大手一挥,对着门口候着的服务员朗声吩咐。

“服务员!快滴!”

“把这些没怎么动的好菜,都打包起来!”

“尤其这条鲈鱼,仔细点包好,给这位谢先生带走!”

他特意指了指那盘鲈鱼,强调着谢霖韬的需求。

服务员应声忙碌起来。

两家人站在灯火通明的酒楼门口,暖黄的灯光将影子投在街道上。

司机帮忙将打包好的食盒放进谢家轿车的后备箱。

连平东喝了不少,脸色红润,拍着谢霖韬的肩膀又说了几句关于项目合作和下次再聚的客套话。

连星灿则挽着爸爸的胳膊,大眼睛在灯火下忽闪忽闪。

谢家父子坐进半旧的轿车,关上车门,车内的皮革和烟丝气息将外界的喧嚣隔开一层。

司机发动车子缓缓起步,车窗还未完全升起。

就在这时,连星灿清脆又带着点故意凶巴巴的声音穿透了引擎的低鸣和晚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爸爸!以后不可以喝这么多酒了!也不可以抽那么多烟!”

“我今天一来就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我都没好意思当着谢伯伯和轻易的面讲嘞!臭死啦!”

车内的谢轻易透过降下的车窗,看到连平东的身影在女儿面前瞬间矮了半截。

这位精明、有时又显得憨态可掬的父亲,此刻脸上堆满了被女儿抓包的无奈笑容,双手下意识地举了举,做出投降的姿态,声音带着浓浓的宠溺和讨饶。

“哎呀呀,错啦错啦!”

“乖女说得对!爸爸错啦!”

“以后都不了嘛!都听你的,不喝多,少抽烟!”

“保证!保证!”

他一边说,一边去揉女儿的头发,被连星灿灵巧地躲开,小姑娘还叉着腰,一副“这还差不多”的小管家婆模样。

看着车窗外那对在灯火和夜色交界处拉扯、拌嘴却又亲密无间的父女,谢轻易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唇角扬起一个清晰而温和的笑意。

这样直白又温暖的亲情,在他和父亲之间是鲜少如此外露表达的。

谢霖韬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靠在后座椅背上,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带着几分感慨和打趣的口吻道。

“这两个父女啊……天天都要拌几句嘴,关系倒真是好得嘞!”

语气里充满了对这种烟火气亲情的欣赏。

或许是车窗外连家父女的温馨感染了他,又或许是这顿自在的晚餐让他心情放松,谢轻易转过头看向父亲,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点属于少年人的调皮神色。

他学着连星灿的句式,故意拖长了点尾音反问。

“哦?那咱俩关系就不好咯?”

“要这样的话,我明天就去找妈妈告状了!”

这句带着明显玩笑意味的“威胁”显然戳中了谢霖韬。

这位平时沉稳威严的父亲立刻配合地做出夸张的反应,学着连平东的样子,举起双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点无奈又无比纵容的意味。

“哎呀,错啦错啦!”

“爸爸错了嘛!”

“好得很!特别好!”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带着点私密的调侃。

“告状就不用啦,轻易同学!”

”不要总是想着打扰我跟你妈妈的二人世界嘛!”

车子驶离酒楼门口,平稳地行驶在九十年代深秋的街道上,窗外是昏黄路灯下拉长的梧桐树影。

车内皮革与烟丝的气息里,还残留着方才酒楼里姜母鸭的暖香。

谢霖韬望着窗外飞逝的流光,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化作一丝悠长的叹息。

他抬手,轻轻摘下了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用指腹缓慢地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

这个动作让他一贯沉稳的侧影显出一种少见的、卸下防备的疲态。

“唉……”

他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荡开,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感慨。

“自从你周阿姨走了之后啊,我们两家人就真的……很久没像今晚这样,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谢轻易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看到父亲摘掉眼镜后显得有些陌生的、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眉宇间那抹沉甸甸的回忆。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他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父亲的声音继续响起,浸满了对往事的唏嘘。

“你都不知道啊,轻易……”

谢霖韬的语气重了几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失魂落魄的连平东。

“你周阿姨刚走的那段日子,你连叔叔那个样子哦!”

“整个人就像……就像被抽掉了主心骨,垮了。”

“工作也不管,家门也不出,就抱着星灿小时候的襁褓,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眼睛都是空的。”

他摇了摇头。

“那日子,乌云罩顶一样。”

“可怜星灿那么小,懵懵懂懂的,你妈妈那时候……”

“我知道的呀!爸爸!”

谢轻易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一种被反复“灌溉”后的、强忍着的无奈,甚至语气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他坐直身体,镜片后的目光投向父亲,用一种“我都能背出来”的流畅语调,精准地复述起这段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往事。

“你跟我说过很多很多遍了!”

“周阿姨和连叔叔感情特别好,周阿姨是因为生星灿的时候……产后大出血,人没救回来。”

“连叔叔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

“星灿那段时间没人管,都是妈妈抱回咱们家,跟养个小猫崽似的照顾着喂奶、换尿布,对不对?”

谢霖韬被儿子突然的“抢答”弄得一愣,揉眼睛的手指停住了,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谢轻易没停,像是要把积攒的“茧子”一口气说完,语气里带上点少年人特有的、对长辈“啰嗦”的小小“控诉”。

“还有!要不是你实在看不下去,跑过去把醉醺醺的连叔叔从地上揪起来,跟他打了一架!”

“把他揍清醒了骂醒了,他根本就不会重新站起来,更不会有今天的连老板!是不是?”

他摊了摊手,最后加重了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

“爸爸!这些情节,我耳朵真的都要听出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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