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盯着柳成舟,柳成舟盘腿而坐运气行了一个周天,阻塞之意散去,至少现在是化险为夷了,他瞧了顾萧一眼,顾萧被人抓了个正着也十分坦荡。
顾萧:“你与魔教,到底有什么渊源?”能让魔刀千刃聂问行送信,又能令阎王避让的长夜不寐来幽州城引路,若只是唐奉青,显然不够格。
柳成舟叹了口气,走到了洞口,明明脚下是奔腾的云雾,放眼望去,群山万壑,大好河山收之眼底,豪气干云自不用多说,但奈何他已同坦途分道扬镳,这般好景倒是无福消受了。
顾萧心里气愤,身体还未恢复,但他还是咬着牙忽略一身异样,与柳成舟站至一处。
顾萧:“放眼天下,几人是你敌手?我们一同去找心魔破解之法,何苦在魔教……”
柳成舟淡淡地收回目光,“你应当知道我为何入魔,但那又不是走火入魔那般简单。”
柳成舟见他面色红润,并无大碍,便提步往山下走,顾萧只得紧紧追上。
柳成舟道:“我醒来的时候,身体里总是有无数声音,他们属于我,又不属于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次只是忘了一些人与事,下次,若是我狂性大发无端屠戮,又当如何?”
顾萧听得一头雾水,只能转而询问兰兰,兰兰倒是说得直截了当:‘主人意志坚定便只有我一个人,但若是十来岁的孩子,又在身死之地流连徘徊,怕是会有好几个与我一样的人活在他脑子里,时刻诱惑他堕落,谁若能杀死宿主,重生的机会自然是他的。’
顾萧听得心惊,脚下也不禁一个错步,自己绊得自己一个踉跄,柳成舟转身揽住他的腰,带着他穿梭在这险峻山势之间,如同一缕清风,疏忽而散,残影错落,柳成舟凝视着顾萧的脸,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若我不去魔教,又能去哪里?”
顾萧听得心生恻隐之意,抓住了柳成舟的手,“若是隐居,不理会这天下事,不也自在逍遥,何苦为魔教卖命!”
“可我重活这一世……想要的只有你罢了。”柳成舟盯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件易碎品,“握紧一分我便会伤害你,但我又无法放手,我如何去自在逍遥?”柳成舟知晓顾萧怕是不会轻易罢休,便冷冷道:“你不用劝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萧恼他执迷不悟,一掌推开了人,自己立在了一棵挺拔的松枝上,沉声压着怒气道:“青云派育你十一载,你竟真要投身魔教吗?”
柳成舟冷笑一声,此时他们已近山脚,慕容献许是早就得了信,看到柳成舟无事便拱手略施一礼:“教主此番闭关,可还安好?”
顾萧看着慕容献,再看了看柳成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慕容献自然也不至于忽视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嘴角翘得更高:“没想到顾盟主这么紧张品剑大会,竟是提前了半月造访,上次云鹜山庄一别,倒还没来得及与顾盟主好好赔礼,顾盟主如今身体可还安好?”
“柳成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献围着顾萧转了一圈,扬着笑道:“奉青不会说予你,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柳成舟冷喝一声:“慕容献!送客!”
顾萧被这人身上骤然炸开的肃杀之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丝毫不怀疑,若柳成舟失了理智,暴起杀人也不过瞬息之间,慕容献看着顾萧带上一丝歉意:“对不住了顾盟主,品剑大会还未开始,血重楼暂不待客,请回吧。”
顾萧几时让人这般赶过,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瞪着一脸冷淡的柳成舟,眸子几欲喷出火来:“好!好极!顾某待品剑大会之时,再来拜谒,一睹长风教主的风采!”
说罢脚下一踏,掠道而去,慕容献见人已经走远才叹了口气,柳成舟扫了他一眼,饶是慕容献肆意而为惯了,也不禁被他盯得脊背生寒,柳成舟却没有责怪他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这一天不过早晚的事,他只是问慕容献:“品剑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慕容献这才放下心来:“已是差不多了,奉青可要过目?”
柳成舟摇了摇头,问起旁的:“花海棠可抓住了?”
慕容献点了点头,“昨夜便抓住了,想来这关头奉青也无暇审问,便羁押在血重楼里。”
柳成舟似乎是想起了昨夜,便道:“你往山洞里准备些衣物。”
慕容献不明,“奉青既已修补了心魔破绽,何须再去山洞里委屈?”
柳成舟自然不会给他说,这破绽是一辈子也补不了,只沉吟道:“你命人去办即可。”
慕容献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边走边道:“你又为何不告诉顾萧,你这几年的苦楚飘摇,他若恨你,可如何是好?”
柳成舟面上寒冷之意未退,闭了闭眼,“恨便恨吧,反正我与他也无法善了。”
慕容献这下倒有些不落忍,劝到:“你那师兄一看便是心软之人,你又与他多年相识,何必要落到相看两厌的局面。”慕容献转念一想,“我却忘了,你是不会厌的。”
柳成舟没接话,只因他们二人步出山脚,六大长老便在出口严阵以待,柳成舟抬了抬眸,扫过这六人,“这是作何?”
哪知六人齐声道:“恭迎教主出关!”
……
柳成舟瞥了慕容献一眼,径自离去了,慕容献只能挥挥手遣退众人,跟着柳成舟后脚回了血重楼。
花海棠不可谓不狼狈,她本来已经回了唐门,却听得顾萧回了云鹜山庄叫苏毓来要人的消息,只好连夜逃出,直奔幽州城而来,那慕容献总不至于连这点忙也不肯帮,偏偏她忘了唐奉青亦与慕容献交好,唐奉青还能不知道半柱香是谁下的,有顾萧在,她倒是无事,这来了幽州城慕容献竟不念旧情,将她直接羁押,关进了地牢里,地牢昏暗无光,不见天日,她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见到柳成舟时不禁惊呼一声:“你是人是鬼?!”
慕容献闻言噗嗤一乐:“奉青,枉你们属于同一宗,近在咫尺她却认不出你来。”
花海棠张了张嘴,不可谓不震惊,柳成舟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是杀字一号榜上排行第七的人物,更可怕的是,这人连前魔教教主都礼让三分,他与魔教究竟有什么关联?
很快她便知道了,但她宁愿自己不知道,知晓越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只会令她性命堪忧。
柳成舟抬了抬下巴,对着守卫道:“放开她。”
“是!教主。”
柳成舟在看守的地方找了张干净的凳子落座,花海棠脱了束缚,揉了揉被箍得发红的手腕,拨弄着散乱的头发,略略整理了一番仪容,柳成舟待她弄完才道:“给我两份半柱香的解药。”
花海棠狐疑:“你就只要这个?”
柳成舟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何等贪婪之辈?那且好说,你交出幻香幽夜与半柱香制作的法子与解药,我便放了你如何?”
这并不太好!
花海棠忙娇声陪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奉青一向如此,我给你两副解药便是。”
柳成舟仍盯着他,花海棠教他看的不自在,讪讪地卷着胸前软发:“只是这解药我原本就只准备了一副,已经给顾郎服下,现下只能重新制作了。”
柳成舟:“你需要哪些草药,我让药堂备着便是。”
二人从血重楼的地牢出来,慕容献道:“奉青让我抓住花海棠,竟只是要两副解药吗?”
他也不欲瞒着慕容献,只淡淡道:“花海棠尽得柔水仙真传,天下奇毒均不在话下,传闻柔水仙曾从唐门内阁中盗得奇毒生死局,若真如此,那花海棠必然也会一二,且先养着她罢。”
生死局比半柱香更为玄妙,中毒之人七窍流血,死状可怖,但若在一日内服下解药,三月后便可恢复如常,但若超出时限,解药服了便是最致命的毒药。
慕容献心里生疑,柳成舟要生死局做什么?他不主动言明,慕容献问了也是徒劳,两人一路沉默。
顾萧出了血重楼之后,便在幽州城最大的客栈住下了,他心里郁气不散,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连喝了三盏茶,他是真没想到,柳成舟竟是新任魔教教主。
顾萧揉了揉额头,这些年……柳成舟究竟筹划了什么?慕容献与他何时结识?他又因何成为魔教长老?云鹜之变到底是他一手策划,还是将计就计?短短几载,竟真能让他半点旧情不念,投身魔教吗?
他又饮下一盏茶,剑落霜飞的柳成舟、杀字一号榜第七的唐奉青、叛离魔教后又连败六大长老继任教主之位的长风长老,无论哪一人,在江湖上皆是赫赫有名,可偏偏他们是同一人,而柳成舟又身负昆仑,唐门,青云派与血重楼四重功法,他若真为魔教驱策,这武林将如何,顾萧根本不敢细想。
他须得再见柳成舟一面!
顾萧喝尽杯底茶水,有了计较。
思寤峰绝险,魔教也未多做防范,他从思寤峰潜入,想必也会少很多阻碍。月刚挂上树梢,顾萧便迫不及待投身入黑夜,往思寤峰奔去。
但他显然是低估了柳成舟,今夜,思寤峰下偏生灯火通明,有不少守卫,顾萧皱了皱眉。只能先在暗处潜伏。
却听得守卫窃窃私语。
“教主不是刚出关吗?怎么又上了思寤峰?慕容长老还让我等在此地守候,难道教主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你懂什么!教主上思寤峰不过是又进悟了剑道,想潜心修炼罢了。”
顾萧皱了皱眉,看来柳成舟应当还是在思寤峰的山洞里,只是不知道他此时上山,会不会有人替他护法看守。
但若中途折返,这显然不是顾萧的性格,他运气轻身,如一只雨燕,在黑夜里穿梭自如,很快便到了山洞外。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实无人看护,才踏入洞中,今夜却是不同,洞内没有点着长明灯,但在洞顶嵌了几颗夜明珠,细看之下便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布,顾萧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即一阵轻风拂过,顾萧腰上一紧,他很快反应过来,出掌如电,隐含雷霆之势。
但对方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自然也不惧顾萧的反抗,手掌翻覆之间化了顾萧的攻势,将他抵压在洞壁上。
顾萧自知技不如人,瞪了他一眼,却遭人抬起下巴,唇贴着唇,柔韧的舌尖扫过齿列,将他嘴里的味道尝了个遍,才施施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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