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游戏开始

柳成舟点了点头,顾萧得到了首肯,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

最先进入顾萧视野的,是一只血色扳指。他不该打开这个包裹的,顾萧想。

但已经来不及了,在他合上之前,柳成舟已经拿起了那只扳指,冷冷的盯了有好一会儿,然后柳成舟沉默着把扳指戴回了自己手上,声音骤然冷得有点可怕:“它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顾萧顺着劝到:“别看了,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吧。”

但柳成舟已经把包裹里的东西全倒在了桌子上,杂在了那一堆物资中,顾萧愣住了,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把东西顺利拣出来,但柳成舟可以。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扇子,这把扇子比普通的折扇要小,这说明它的主人曾经是一个孩子,上面覆着一层暗红色的垢,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干透了也糟透了,柳成舟打开了扇子,空气中瞬间燃起**的味道,明显的颗粒混着飞尘把空气搅得更浑浊,顾萧意识到,这是他跟柳成舟一起逛集市时买的扇子,很多年前了,但上面的痕迹叫人怵目惊心,他终于读懂,那些暗红色的垢,应当是血垢,上面斑驳的凝固物,是血肉的残留。这把扇子曾经插进了什么人的身体里,不知道是敌人,还是柳成舟曾经的亲人,柳成舟拿到的那一瞬,看到了什么?顾萧的呼吸都因着这个联想而停止了,随后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这个包裹真的糟透了,顾萧一把夺过折扇,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不知道藏匿到何处,柳成舟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有些滑稽的动作。

顾萧像个被当场逮住的小偷,手足无措,嘴里无意义地呢喃几句,将‘抢’来的东西最终藏进了前襟,才停下了他略显滑稽的动作,在他记忆的角落里,这把折扇带来的是欢声笑语,但这些陈旧的血迹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给了他狠狠一耳光,聂问行,或者说慕容献,就是要柳成舟想起那些残酷的真相,一些血淋淋的过往,他是要把柳成舟往地狱里拉吗?

容不得他悲伤春秋,柳成舟拿起了一只长匣子,堪称娴熟地扣开了它精致的拉环,里面滑出一把钥匙,柳成舟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躺着一个手镯,但柳成舟看也不看,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了暗格,里面躺着行天辑录。

顾萧的呼吸再一次停住了,他已经意识到,打开的这个包裹里面都是一些糟糕的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但他没有想到,天下人都想要的绝世秘籍,就在这不起眼的小匣子里,尽管柳成舟大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已经很能读懂他的微表情,柳成舟拿着行天辑录的手在细微的颤抖,顾萧惊恐地发现,他无法猜测柳成舟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到底记起了什么,总归是不太愉快的东西,他以为他跟柳成舟已经相识十五载,其实这已经是很漫长的时光了,但其中空缺的四年就像一道深渊,看上去被扯下去的人是柳成舟,但他打了个寒噤,若柳成舟一直都在那里,掉下去的,就仅仅是他而已。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顾萧脑子里的想法杂七杂八,他本来就跳脱,他甚至察觉到相比起人人都想要的行天辑录,那手镯才是柳成舟更在乎的东西。但柳成舟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又重新去桌子上一堆杂物里拿起了他的‘过去’,若柳成舟失控,他还能不能制住柳成舟,顾萧在诸多纷杂的想法里,将这一条捋了出来。

答案让他有些无力,毕竟就目前来看,他控制不了,他不仅阻止不了柳成舟发疯,也甚至治不好柳成舟的疯病,这断开的四年让他们走向了不同的两条路,意识到这个,他再次觉得,打开这个包裹简直糟透了!

柳成舟这次抓住的是一打面具,这没什么好稀奇的,甚至连顾萧都已经使用娴熟了,但这不代表顾萧可以接受——这所有的人皮面具都是唐奉青的,从稚嫩到愈渐成熟,简直像是把柳成舟在地狱里的岁月缩成了一个残酷的剪影,时至今日,被它曾经的拥有者,面无表情地查阅翻看。

顾萧觉得自己是正值壮年的,他不过廿五,经过青云派日复一日的锤炼,他虽然偶尔懈怠,偶尔消沉,但他仍然蓬勃又积极的想要向上生长,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但至少不是顽劣不堪的小人,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毕竟他死而复生,又迅速一举名列天字一号榜第二,直入魔教腹地,虽然那些流言与传闻大多都失真了,但结局走向是一样的,他的确在护着柳成舟逃亡,可追杀的人不值一提,他从没有想过,被剥夺呼吸,是这么一件简单又轻易的事情。

他很难控制自己的颤抖,那些面具像无数只恶鬼,他不知道曾经年幼的柳成舟是如何戴上它们,又如何完美退场的。

他终于意识到花海棠对柳成舟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了。

柳成舟早在六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加入了唐门,接着一单又一单的生意,上面只有绝望,杀戮,复仇和一味的血腥,但那是属于雇主寄托上去的,十四岁的柳成舟去唐门只是无处可去了,那些沾染鲜血的感觉只是让他彷徨不安的肢体得到了短暂的和平,柳成舟从来都知道这样去主宰别人的生死是不对的,但他只能靠杀戮来压制他体内的魔鬼。这对顾萧来说,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纵使中间他与柳成舟分开数年,早有裂隙,但他是知道的,魔教不是年幼的柳成舟的归宿,他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做点什么,让他去唐门,或许只是那时候的慕容献闲得无聊的一个坏点子,想看他在泥淖里挣扎,那情形也许慕容献早把它当成了他在教一个孩子肆无忌惮地玩水,却没有想过,水会不会没顶让孩子悄无声息的溺亡。慕容献一直就很恶劣,即便多年以后他已经认可了柳成舟,把他从随意拿捏的小玩物定位到同伴乃至朋友,他都依然恶劣,不然顾萧不会收到这个包裹,不会由他打开这个痛苦深渊的大门。

他明白,慕容献这是在不择手段的让柳成舟回忆起往事,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顾萧就算明白,也已经阻止不了了。

他突然有点想哭。

很多时候,这种情绪都是柳成舟带给他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顾萧颤抖地挥开了那一大摞人皮面具,任由它们四散在地,唐奉青总是爱笑的,人皮面具刻录了他的笑容,就像在嘲笑顾萧。血重楼从来都不是善茬,它一直都是魔窟,但这天下武林也不是好东西,它们也曾经一刻不停地想要吞噬柳成舟,让他在正与邪,身败名裂和大好前程里艰难抉择。可他们都不知道,在曾经无数个风雪夜里,他因为丢了柳成舟有多后悔和伤心,只有莫大的痛苦和创伤能唤醒,比如上一次柳成舟安静地沉睡在棺材里。

“慕容献也是借贷者对不对?!去他妈的云澜剑,这系统真是糟透了,和鸠乌山那破地方一样糟!”顾萧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不管他这意味不明的话会不会被别的什么人听了去,他只想发泄,随后浑身脱力一般,垂在了那里。

顾萧很少这样失控过,但在这即将展开的可笑游戏面前,这样的失控不值一提,没有什么人是特殊的,只有经过挑选,单独摆出来,造成他们特殊的假象,顾萧终于找回了刚活过来的虚幻感,那是来源于他内心深处的不自信,他不认为自己如此幸运,更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自己对活着有这么大的执念,乃至于发生了这样天方夜谭的一场复生。

原来他的复生只是这个系统游戏的开幕式。

“主人,快停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兰兰尖锐的请求像针扎一样刺人,但两个人在这小小的客房里,没有争吵,没有动手,顾萧发泄完之后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咬牙切齿的看着某个不切实际的点,却连眼神都没有聚焦,但他的内心已经意识到了他是被选出来的游戏参与者,他常年握剑的手指抽搐了下,似乎在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恶劣。

‘回到身死之地,经受分裂的折磨,把自己一个一个的杀死,是不是才有脱离系统的机会?’

兰兰说不出话,像被什么力量夹住了舌头,封住了嘴。

她不是不能说话了,只是她不能对主人说谎,她的话会给即将崩溃的顾萧致命一击,他们会一起毁灭,所以她只能沉默。

死后的轮回并不会挑起人的警惕,大多复活者根本不在意,但他们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重生是为了当一个恶劣游戏的参与者,各种痛苦加诸于身之后的表演者,就算兰兰已经死了,这种游戏还是让她觉得恶寒不已。

柳成舟最后拿起了桌上的一件衣服,是一件外衫,收拾得很妥帖,叠的很工整,展开后胸口处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云纹,顾萧很喜欢这种样式的衣服,即便是在逃亡中,他也会在荒郊野岭时换上,在乌鸿马上快乐的驰骋,到人潮里时才恋恋不舍地换下,穿上一身普通的白衣,它是青云派的标致,柳成舟也很喜欢,而且这件衣服不是他的,是属于顾萧的。

他想起,顾萧把这件外衫披在他身上,让他因为流血而变冷的躯体获得了短暂的温暖,又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做出保护他的姿态。于是他将这件外衫重新披回顾萧身上,把颤抖不已的人牢牢抱进怀里,“没关系,已经过去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轻轻地说,“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顾萧回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尝试用轻松俏皮的声音回他:“我可算等到你这句话了。”然后把身体放松,倚进了柳成舟怀里,就算是游戏演出者,他在这一瞬间也庆幸自己还活着,当然,可能他的死亡也是被选择过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跟重视的人都还活着,那他就会跟比武大会一样,竭尽全力,不会倒下。

“传输模式开启,欢迎来到生贷者系统,我的二十位最优秀的借贷者。”

顾萧与柳成舟相对而视,他们很确定,这是主脑对所有借贷者的一次强制灌输,游戏要拉开序幕了。

他们的目的应该都是该死的鸠乌山!即便曾经那座山只是一把名剑沉睡之地,但主脑想让哪里变得有意义,哪里就会有新的意义,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地推行开来了。

他应该是不小心中了一种让他厌恶不已的毒,发作起来让他感到愤怒,顾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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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的人死而复生后和我HE了
连载中_覃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