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黎桐选角

叶子清仿佛一下就回到了高二的暑假,她第一次见到沈予微的时候。

那些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终日趴在课桌上,看古今中外各种乱七八糟的小说,看累了就睡觉的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她不经意间的抬眸,与走廊上路过的沈予微目光相撞的第一次对视。

就是这一眼,让叶子清明白了,她从前看过的小说里对惊鸿一瞥的描绘都绝非浮夸。

食色性也,人这种视觉动物是真的会因为外在而一见钟情的。

叶子清不觉得这是肤浅。

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很奇妙,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面对漂亮的东西第一反应更多是只可远观,敬而远之。

过分的美丽是十分有距离感的东西。可叶子清见到沈予微的第一眼,就想靠近她。

说的更大胆一点,想抱她,想吻她,想让她是自己的。

那对性取向认知还是二极管思维的高中时代来说,这个想法着实吓了叶子清一跳。

沈予微只是路过她的视线,并没有给叶子清太多时间弄清楚这段瞬时的冲动是因何而起。

可后来叶子清又见了沈予微很多次,无一例外不是怀着这种冲动,只不过因为见的面越多,她就越习以为常,甚至轻车熟路地压抑这种冲动,以至于到后来叶子清错以为自己对沈予微已经可以做到足够坦然。

八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出来了。

没想到多年后沈予微再一次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线,站在她的面前,那些被压抑惯了的情感和**瞬时喷涌爆发而出,直直地灌入她的大脑。

叫嚣着,想抱她,想吻她,想她是我的。

沈予微比记忆中的更漂亮了。

“子清老师?”

刘导的声音将叶子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才发现自己盯着沈予微的嘴唇看了太久,久到整个会议厅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所有人都投来了怀疑的眼神,但毕竟在座的都是常年混迹影视圈的,一见叶子清这反应就知道是个没见过明星的,突然撞见沈予微这种一线当红的角,吓呆了也是正常。

“怎么?咱们编剧也是予微的粉丝?”

不知是谁给叶子清找了个台阶,众人都笑了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就没那么僵了。

叶子清将视线从沈予微身上移开,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后颈,才努力扯了个笑容。

明明已经不再看她,叶子清却感受到了沈予微的注视。

她认出自己了。

刘导明明只介绍了她是原著兼编剧,即便是她写书用的本名也是没有带姓的,沈予微却带了姓氏喊她,只是在场的似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个问题。

“子清老师刚才说身体不舒服,没事吧?”刘导见她脸色实在不算好看,关切道。

“没事没事,继续聊选角的事把。”

叶子清摆摆手道,灰溜溜地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沈予微也笑笑没再说什么,在她斜侧方的空位置落了坐。

话题继续回到了演员的档期与报价的问题上,沈予微因为是会议中半临时来的,所以入座后一直在旁静静地看面前桌上预留的材料,好像根本没将老同学的重遇放在心上,也并不打算同叶子清表示什么。

叶子清在心中舒了口气,却说不上来庆幸还是失落。

林双双借此机会在她旁边用文件挡着嘴凑上来,悄悄说:“不听我的好好打扮,后悔了吧?”

《月光》要翻拍以后没多久,白语就定了沈予微,林双双知道以后简直乐疯了。但鉴于回回她都憋不住惊喜提前透给叶子清,还被她几次三番嘲笑嘴巴漏,林双双决定一雪前耻,憋个大的吓死她。

她预想到了这个惊喜的力度,但没想到效果这么牛。叶子清一开门就直接和她对上了脸,在座的别人可能没注意到那句“叶编剧”,林双双同学可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样啊叶编剧,这个惊喜够不够大?”

叶子清隔着文件那一沓子厚厚的A4纸,狠狠剜了林双双一眼。

林双双立马叫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以你这个鸵鸟的属性,知道沈予微演白语,你能立马打着飞机飞南半球去躲着,等到电影拍完了才有胆回来。现在编剧得跟组随时改剧本,看你还怎么跑!”

“倒也不至于飞南半球躲吧?”叶子清强词夺理道:“顶多韩国日本。”

林双双白眼一翻,“服了你。”

林双双虽然是叶子清的大学同学,但对她和沈予微之间的事了如指掌。当时在大学校园里刚认识叶子清,林双双就致力于给这个不近男色的孤家寡人找男朋友,带着她又跑社团又参加联谊,愣是一个都没成的。

叶子清不堪其扰,最后终于对林双双摊了牌,说她压根对男的没兴趣。

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还没现在这么奔放,本以为林双双这个朋友也会因此与自己保持距离,没想到这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给她张罗女朋友。

叶子清服了,终于在一个同林双双坐在酒吧里畅聊的夜晚,把沈予微的事尽数倒给了她。

那是她有史以来喝的最醉的一次,也是头回同别人倾诉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心事与爱意,于是两人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林双双也相信了,叶子清注定不可能爱上任何碳基生物。

因为她不可能忘了沈予微。

“所以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啊。”

自那之后林双双就常常拿这话揶揄她,但心里也清楚,往后叶子清遇到的任何人,都难免会在心里同沈予微做比较。

但谁又能比得过沈予微?

“你嘴上一副不愿意,眼神倒是挺诚实!别以为我没看见,看到沈予微你两眼都发直,死盯着人看,把我都吓一跳,寻思你什么时候这么直抒胸臆了。”

她顿了顿,从文件材料的缝隙里瞄了眼沈予微,“不过也不怪你,我一个直女看她都转不开眼,你小子高中眼光别太高了点,直接买股未来的一线大明星啊。”

会议桌又不大,叶子清生怕沈予微听到点什么,她在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一把林双双的大腿,“滚蛋。”

林双双无声呐喊,揉着自己的腿撤回去了。

叶子清的表情刚从恼羞成怒缓和正常,脸上还带微微的红晕,一抬头才发现沈予微在看自己。

她刚刚回归正常频率的心脏又开始猛地乱跳起来,结果沈予微的眼神只是与她接触了一瞬,便移开看向别处,也许就是抬头间无意识的一扫,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叶子清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扫了她一眼心里就兵荒马乱成这样,日后进了组那么多共处的日子,沈予微又是女一号,与编剧的沟通只多不少。没开玩笑,她真能疯了。

就在这时,会议又进行到了下一个重要阶段,刘导的话令叶子清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了正事上,选角到底选了些啥叶子清竟一句都没听进去。

唯独这一句:“听说予微对黎桐的选角有些想法,不如说说吧。”

叶子清一下清醒了。

这本书虽然原型用的是沈予微和她,但实际上百分之八十的情节都是虚构的,是她编造的另一个世界沈予微与叶子清的故事。

虽然从头至尾真实可考的东西少之又少,全是叶子清脑子一热的幻想,但两个女主角的人设却与她俩大差不差。

白语一如沈予微,从小就是光芒万丈的高岭之花,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存在。

黎桐就是叶子清自己,普通,寡淡,扔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见,按部就班的人生里唯一的高光点就是遇见了白语。

叶子清不知道沈予微为什么会选择接这部戏,选择出演白语,更不知道她如何看待这个故事,又如何看待黎桐。

这相当于沈予微如何看待她。

叶子清紧张起来,又不敢直视沈予微,只听一道柔和淡然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黎桐不应该从现有的演艺圈找,刚出校门的艺校大学生里挑个素人,比选一个演技纯熟在圈子里沉浮多年的演员要强。”

叶子清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刘导似乎也很有兴趣,点了点头让沈予微继续。

“黎桐普通又不普通,虽然角色设定平淡,但主动地去探索才能在细微之处发现她的与众不同。要给观众这种感觉,没有在荧幕里露过脸的素人更合适一些。”

普通又不普通,叶子清没想到沈予微是这么看待黎桐这个角色的。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跳又乱了。

说实话,月光虽然是以黎桐的视角讲述的,但实际上书中关于黎桐这个角色的描绘并不算多,所有的剧情都是围绕着白语做展开,甚至黎桐的人生轨迹都依附于白语。

更不必说性格刻画完全侧重于白语,黎桐本身几乎是空白的。

她所有的颜色,都是因为白语而斑斓。

黎桐,就是一个普通人。她可以是芸芸众生里的任何一个,而黎桐之所以作为主角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不过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爱白语。

除了她全心全意到几乎满溢的爱,黎桐就是没有任何特色的一个失败角色,对小说创作而言。

刘导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笑着问沈予微:

“予微对黎桐这个角色倒是十分了解,单从人物小传里应该体会不到这么多吧?予微难道看过子清老师的原著?”

问题又抛到了叶子清身上,她呼吸瞬间凝住,就算《月光》完结时短暂地在网站百合频道里小小地火了一下,作为网文也非常小众,沈予微怎么可能看过?

沈予微没有看叶子清,唇角一勾道:

“看过。”

刘导喜笑颜开,“那太好了,难怪对角色理解比别人透彻呢,本来还想着让子清老师多给予微讲讲戏,这下倒是方便不少。”

他最后看了眼手里的选角名单,点点头,“不错,目前的名单里确实没什么合适的黎桐人选,就按照予微说的,选角导演这几日多辛苦辛苦海选出几个出来,演技可以磨,但一定要在荧幕上面生。”

本以为这场会议终于可以落定结束,没想到沈予微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叶子清,开口道:

“我看,叶编剧就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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