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饭局过后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沈予微虽然笑着,但众人一时间也分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刘导惯是会接话的,总能让场面不至于太冷,打圆场道:

“予微看来是把原著读透了,《月光》就是子清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确实是找不到比她本人更合适来演黎桐的人。”

叶子清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但知道自己绝对脸红了,刘导眼力见十分快地把话接上:

“予微真是把子清老师吓着了,我看还是快别难为她了,毕竟我还得靠着她在片场给咱们讲戏呢!”

众人也跟着笑了笑,这个略微有些唐突的提议就彻底变成了玩笑,但在场没笑出来的,只有沈予微和叶子清。

沈予微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脸上神情淡淡的:

“我也只是提议,叶编剧呢?让别的演员来演以你为原型的角色,心里会不舒服吗?”

这是什么话?就算角色有原型,也没有非要本人参演的道理,叶子清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幕后人员,演戏这种事当然要本职工作是演员的人来做。

这话多少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刚被刘导救活的气氛现在又静静地死回去了。

刘导心里也在纳闷,他从前不是没有和沈予微共事过,圈内对她的评价也是温柔随和,虽然在演戏上多少有点傲气,但绝不是会仗着名气难为工作人员的那种明星。

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予微是对着叶子清说的,她自然没法再装死下去,只得尴尬笑笑,开口道:

“我...形象不好,配不上沈老师,还是放过观众们的眼睛吧...哈哈哈…”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狗腿,因为算是自嘲,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笑,气氛又凝固住了。

林双双在桌子底下掐叶子清的大腿,意思十分明确:你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吗!?

叶子清说完也尬住了,但这真是她心里话啊!谁会花钱看光芒万丈的美丽大美女和灰头土脸一路人甲演情侣啊?

即便设定是平平无奇一女的,也不可能真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吧?演完她不得被观众骂死。

“额...我的意思是,演戏这种事,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吧。”

叶子清最后给自己找补了一句,默默闭上了嘴,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这个一对上沈予微就脑子短路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没改过来啊…

没想到沈予微看着她,突然开口道:

“叶编剧,很漂亮。”

她带了点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叶子清脸上,似乎在认真地分析她的容貌登上大荧幕的可能性,十分客观地给出了评价。

安静的会议室里,叶子清简直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知道自己绝对又脸红了。

话题渐渐被略过去了。

总之,这场漫长煎熬的会议,终于要结束了。

叶子清如坐针毡,可算得以解脱,打算脚底抹油赶紧溜回家,在自己昏暗的出租屋里做回阴沟里的老鼠,治愈一下今天的社死和被沈予微惊吓过度的心脏。

回去以后再好好想想,日后这部戏开拍了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旷工,反正编剧也没什么一定要跟组的道理,只不过是刘导对自己的片子严谨,基本都要求编剧跟组罢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跟组的!

和沈予微朝夕相处也就算了,还要看着她读自己写的剧本,演自己编的剧情,还都是以她为原型编的...

光是想想,叶子清就已经想撞死了。

林双双跳脱的声音打断了她在心里的盘算:

“叶编,上哪去啊?中午还要一块聚餐呢!”

叶子清人都已经走到电梯间门口了,又生生地被林双双拉了回去。她压低了声音紧张道:

“聚餐...?她去吗?”

林双双自然知道叶子清口中的她是谁,奸笑着小声道:“你猜。”

光看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沈予微一定去,叶子清两眼一黑,被林双双抓着威胁:

“别晕在这哈,不然叫沈予微给你做人工呼吸。”

“滚啊啊啊...”

两个人在电梯间前扭来扭去的,就差打起来了,身后传来刘导笑着的声音:

“你们两个凑到一处,总和小学生似的。”

叶子清和林双双赶紧板板正正站好,一回头,叶子清的脸色又刷地白了,她没想到刘导身边就站着沈予微。

“电梯到了。”

沈予微没说什么,自行先上了电梯。

叶子清落在最后,听到一旁的刘导喃喃了一句: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今天予微心情不算好。”

叶子清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沈予微了,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性格如何,不过既然刘导都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看来不是叶子清自己觉得奇怪。

似乎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沈予微又若有似无的在针对自己。

叶子清就这么一路心虚着到了餐厅。

十分低调的一家餐馆,老板自己的私厨,清淡简单的淮扬菜,位置也比较隐蔽。

特意为了沈予微找的,毕竟她每次出去吃个饭身后都会跟着一长串狗仔,因而有她的局一般不会去太热闹的大众馆子。

一桌子菜清汤寡水,叶子清更是吃得食不知味,她向来口味重,爱吃重油重盐重辣的东西,还不吃海鲜河鲜,淮扬菜属实不对她的胃口。

即便是坐到了饭桌上,几个投资人还是在聊这部电影的市场。刘导倒是不太关心这个,应该是和坐在旁边的沈予微聊戏。林双双虽然两边都沾不多,但她人美嘴甜会应酬,哪边都能融进去聊两句。

就叶子清自己在闷头干饭。

倒也不是因为饿,主要是因为与其干坐着,一直吃东西才能显得自己有事可做。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聊天,这一桌子菜根本不转啊...

就在叶子清对着面前三道淡出鸟来的素菜猛吃之际,圆盘终于转了——

一道辣子鸡和一盘夫妻肺片停在了她面前。

这家不是做淮扬菜的馆子吗?过于明显的两道红艳艳的川菜在一堆清淡中格外瞩目。

叶子清抬起头,刚好捕捉到沈予微从圆盘上撤开的手。她继续与刘导交谈着,连眼神都不曾扫过来,似乎只是随手把菜转了一下。

叶子清闷闷地埋下头,她没多想,也不敢多想,开始对着那两盘川菜猛炫。

直到一桌的人吃饱喝足,圆盘都没有再转过。

好不容易又挨到饭局结束,叶子清觉得自己绝对要消化不良。

起身后几个投资人和刘导抢着结账去了,林双双拿了刘导的车钥匙先去开车。

而沈予微也在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开,她有经纪人照顾,应该已经避开人群被接走了。

估摸着林双双去开车来还有段时间,叶子清长舒一口气,从包间出来想找卫生间。

这餐厅的布局她也摸不准,好不容易找到卫生间的门,林双双一个电话打过来。

叶子清只好站在卫生间门前接起来,那头是她火急火燎的声音:

“叶叶!你出餐厅了吗?我外套好像落包间里了,我本来以为我放车上了结果车里没有,快帮我回去找找…”

林双双也就有求于她的时候才会叫叶叶,平时都是直呼大名惯了的,叶子清一听她开这个口就猜到,无奈道:

“早就看到啦,替你带着了,我去趟卫生间就下去,你先挪车。”

那头应该是开了免提,话筒里传来林双双的大叫:“你最好啦!!”

叶子清嫌耳朵疼,直接把电话掐了。

转头一推门,人却愣住了。

略微昏暗的卫生间内,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了沈予微的身影。

她微微俯身低头洗着手,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了水,继而轻轻关上了水龙头。

因为是私厨地方并不大,洗手间更是空间有限,叶子清僵硬地杵在原地,身后还抵着卫生间的门,进退两难。

沈予微抬了抬眼,从镜子里看向叶子清,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

“里面没人。”

她应该是说里面的厕所间是空的,但不知为何这话落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就变了意思,反复提醒着叶子清,这里只有她们两个。

叶子清看着她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抽了纸巾擦拭着,不知为何觉得喉咙有点堵,咽了咽口水。

“我…我不用厕所。”

也许是错觉,沈予微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嗯。”

她侧了侧身子,礼貌问道:“洗手?”

叶子清只好点了点头,来卫生间不是上厕所就是洗手,再否认就太奇怪了。

只是手上还拿着自己的包和林双双的外套,洗手台并不算宽敞,叶子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刚打算找个借口说不洗了,沈予微却十分自然地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洗吧,我给你拿着。”

“…谢谢。”

叶子清硬着头皮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缓缓而下,洗手间里总算有了些能掩盖尴尬的声响。

叶子清能感受到沈予微就站在自己的侧后方,目光似乎透过镜子落在她身上。

她根本不敢抬眼,只得让自己看起来像在专心致志地洗手,实际早已心猿意马七荤八素。

沈予微就倚着洗手台边缘等着她,顺手理了理林双双的外套。

卡其色的风衣外套,很经典的女款,上面留着林双双特有的迪奥小姐香水味。

沈予微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开口道:

“刘导的助理,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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