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观景台在会场三楼的露台,面朝江海,景致绝佳。
此时早已日下西山,江风徐徐,夜幕还未黑得彻底,仍透着点光,天角浸染着不均匀的深蓝色,像是深深浅浅的梦境。
华灯初上,观景台灯光璀璨,郁央王屿到的时候已经有半数人入场,目之所及珠光宝气,繁花似锦,侍者托盘中的香槟酒杯都像是落了碎金。
郁央不着急落座,拿了杯香槟品了品,优哉游哉,如鱼得水。
王屿却少有参与这样的活动,六年创业是实打实的殚精竭虑,除了必要的应酬,其他都不涉猎。他对眼前的纸醉金迷不予置评,只凝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际,整个人在这一派热闹繁华中显得格格不入,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郁央拍了拍他:“你在想什么?”
王屿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对方手中杯口的那枚红唇印,语气淡淡:“在想眼前这些人,究竟有多少人是为了慈善。”
“不多,但玩高兴了,总会一掷千金,结果总是好的。”郁央笑了笑,“说来也奇怪,珑城说大也不大,可我们竟然都没遇见过。”
王屿半垂着眼:“我都说过了,我的工作量向来很饱和,没碰见也不出奇。”
“是吗?”郁央不甚在意,开始浏览墙壁上展出的展品。
今年正逢该慈善品牌三十周年庆,主办方在露台的三面墙壁都布置上了展柜,陈列了一些档案记录,包括照片、文稿、奖杯实物等,梳理呈现了该慈善晚宴的发展历史。
忽然,她的目光被其中一张老照片攫住,王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张双人合照,应该是某届慈善晚会留下来的画面。
照片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的是前任基金会主席,笑得十分和蔼,正将手中的“杰出贡献奖”奖杯递给左手边的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微长,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身材高挑清瘦,相貌清俊,温文儒雅,眼下有一颗泪痣,笑容有些腼腆,眉眼间带着一股文艺青年的忧郁。
仔细一看,他的五官轮廓,竟与郁央有五分相似。
注意到王屿也看了过来,郁央微笑:“我哥。”
王屿认得那是郁闻,沉默片刻,说:“落座吧。”
“好啊。”
在一众名流贵客中,他们俩算小年轻,但因郁家地位的缘故,两人的位置不仅在中间,而且很靠前,离赵珞琪周锦陆的位置有点远。
邻桌也是一对夫妇,看起来年纪稍长,女方身着一身暗红色丝绒质地的长裙,小腹微隆,看起来颇为雍容华贵。她率先注意到两人的靠近,含笑招呼:“安安。”
闻言,坐在她旁边的男人也望了过来,模样和郁央、郁闻竟有些许相像,皮肤黑一些,神情严肃。
郁央笑盈盈地唤了声:“大哥,大嫂。”
对方是郁央的大堂兄郁麒和堂嫂吴楼月。
郁麒的不苟言笑与吴楼月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就偏过了目光,不再理睬两人。
吴楼月却是拉着郁央说话:“别理你大哥,今天刚被合作方放了鸽子,不爽着呢。”
又对王屿说:“别学你大哥,男人脸太臭的话,运气都会臭没的。”
王屿:“……”努力微笑。
郁麒没好气地开口:“你哪儿来这么多话。”
吴楼月翻了个白眼,大咧咧地说:“说几句话要你命了?又不是我抢了你的生意,摆个臭脸谁看呢。”
郁麒不吭声了。
郁央这才笑着开口:“嫂子,是我不对,大哥生气也是应该的。大哥,抱歉,我事前也不知道你那边已经在接洽了。”
吴楼月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原来郁麒的合作对象是被郁央抢走的。
郁麒冷冷说:“谈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跟我道个什么歉。”
郁央一本正经:“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确实是我不厚道,我该和大哥道歉。”
郁麒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再说话。
“你别被你哥吓到。”过了会儿,吴楼月又凑上来悄悄跟郁央说,“你去南城三个月,你大哥其实很想你的,总怕你吃了苦头,去祖父面前说了不少好话,陪下棋的次数是往年的两三倍。”
郁央含笑:“我知道的,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
吴楼月抱怨:“他那是钝刀子,玻璃豆腐。”
郁央哈哈一笑。
“哎,以前多好呀,现在搞得像划了楚河汉界,要是……”吴楼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话终是没说下去。
王屿断断续续听到一点,但也大概猜到吴楼月想说什么。
——要是郁闻还在,就好了。
听说在郁闻去世前,郁麒和郁绥这两个堂兄都是很疼郁央的。
只是没想到明珠不再甘于捧于掌上,而是自投深海,在漩涡之中杀进成年鲨们的角逐。
郁央这边只是笑呵呵地劝道:“嫂子,少叹气,不然小孩一出生就皱着眉头,像大哥一样严肃。”
闻言,吴楼月连忙道:“不叹了不叹了,要像他一样是个扑克脸还得了?”
一旁的郁麒哼了一声。
眼看快要开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吵架。
郁央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回头看热闹,就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趾高气扬,骂骂咧咧,另一个则战战兢兢,一脸尴尬。
“好像是彭子舜那个二世祖在找茬。”郁央不近视,视力很好,认人也很准,“另一个好像是……章沉?”
王屿提醒:“快开始了,你再到处乱看,要错过你想看的烟花了。”
彭子舜是彭家的太子爷,而章沉则是王屿的前合伙人。
郁央又看了会儿,才收回目光:“章沉的日子看起来不好过。”
王屿毫不关心的样子:“每个人都有好过的时候,也有不好过的时候。”
郁央观察着他的神色,问:“天莱现在在彭子舜手里,每况愈下,你很痛心吧。”
王屿嗤了一声:“没有我的天莱,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语间透出狂傲,露出高山白雪覆盖下的一角。
“你能看得开就好。”郁央顿了顿,“我以为你会恨章沉。”
“为什么?”
“毕竟,他出卖了你。如果不是他背叛了,你不会把天莱输给彭子舜。”
王屿面无表情:“恨他有什么用,还不如用这时间精力去干活。”
郁央笑道:“珞琪还说我是工作狂,跟你一比,我真是自愧不如。”
说话间,身后的骚动已经平息下来,在慈善基金会会长和企业家代表的一番致辞后,烟花秀正式开始。
夜已沉沉,二十余簇节节升高的彩色烟花作为开场,刹那间点亮夜空。紧接着是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烟花齐放,似是以偌大的天幕为鼓面敲响紧密的鼓点,狂轰滥炸般挥霍花火,霎那间姹紫嫣红,花团锦簇,震撼人心。
喧嚣热场过后,便是不同样式的烟花排列组合入场。有白虹如剑,直飞入天;有流星似雨,天女散花;有金光四射,碎星踏碎;有红粉烂漫,霞光弥漫;有翠河蜿蜒,红萤翩飞……
在座的皆是名流,大场面见过不少,但仍是有不少人发出赞叹。
烟花争相绽放,郁央的脸庞被照亮,她偏过视线看向王屿,只见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焰火的光彩也映得那双墨眸流光溢彩。
突然,郁央问了句:“那你,恨过我吗?”
又是一阵百花齐放,烟花争先恐后地炸开,声音足以淹没她的声音。
王屿自是没听到,只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怎么?”
郁央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倾身附耳:“你比烟花好看。”
王屿:“……”
他瞪了郁央一眼。
烟花秀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时又是如开场那般火花银树,一时间夜如白昼,有一瞬让人以为世上最盛大的繁华都不过如此。
最后一波热烈过后,一切渐渐平息,回归沉寂,唯独江面上缭绕的白烟,证明方才的绚烂肆意真实存在,教人心生恍惚。
烟花虽停,但喧嚣的余韵仍残留在鼓膜。
就如曾经的良辰美景,即使时过境迁,依然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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