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县医院说年纪太大不敢动手术,让我们赶紧送来大医院,送来的路上他人还是清醒的,还能说话,可是刚刚救护车拉到你们医院,门口时,人就突然昏迷不醒了。”
“医生,你一定要救我爸爸,不管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
他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号人,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媳妇女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来问去,问得霍钰瑶脑瓜子嗡嗡的,头都大了。
她大声打断他们的问话,首要的事就是找到患者的直系亲属以及了解他发病过程的人,来详细询问整个发病过程。
急诊科的医生把县医院的颅脑CT片递给她,顺便问了句:`“今晚你们科二线是姜博吗?姜博士要开刀吗?”
霍钰瑶蹙眉说道:“这病人但从出血量来说不算特别大,但它的血从左侧基底节区破入了脑室,已经形成了梗阻性脑积水,颅内压进行性升高,或者是在转运途中出血量进一步增加,才会导致他意识障碍加深。”
她让急诊科医生赶紧安排CT复查,至于他问得问题,霍钰瑶耸了耸肩,回应一句:“没错,二线是他,开不开刀还得他说了算,我只是他手底下打工的。”
目前这个病人还存在肺部问题,长期的吸烟史已经使他的肺部变成了煤油窟窿,这突如其来的脑卒中,让老人家原本脆弱的身体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转送途中的呕吐也造成了病人的误吸,加重了肺部的病情。
在等待复查CT的期间,CT室门外的霍钰瑶有些焦虑,她一方面在担忧病人的病情,另一方面还在为怎么和姜沛汇报而忧心,而家属还在一旁问东问西,扰乱她的思绪。
此时,她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拿起一看,是姜沛的来电。
霍钰瑶心头一紧,赶紧接通电话汇报:“喂,师兄......我......”
她刚准备跟他汇报这位患者的情况以及她考虑的难题时,姜沛却在她开口前打断她的话:“是不是来病人了?病人现在什么情况,为何不及时汇报?”
“不是的,师兄,我刚想跟你汇报来着,只是......”
霍钰瑶还在和姜沛通电话,家属这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抓住霍钰瑶的白大褂,怒吼道:“医生你赶紧救救我爸呀!还在这儿愣着打电话做什么?”
她被这突然激动的家属给吓到了,连忙解释自己现在是在和科里的二线医生汇报病情,并非耽误病人的救治。
电话那头的姜沛也听出了现场的混乱,立即对她说:“别害怕,你只要按规范的诊疗过程来做,就不会有错,家属情绪激动,注意别硬碰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比如CT检查室里边,在那儿等着我。”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此时就是霍钰瑶的安神剂,她不再恐惧情绪激动的家属,而是沉着冷静地按照姜沛的话执行。
她刚进去CT检查室没一会儿,姜沛便披着白大褂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先是瞧了一眼检查室外那十几号人,然后又瞥见了里边的霍钰瑶正在和影像科医生交流着什么。
他推门而入,来到霍钰瑶身边,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有没有受伤。
霍钰瑶讶异着看着他,他这是在关心她吗?莫名地觉得暖心。
“没......我没事,只是那些家属不太好沟通。”
“没事,我来。”
姜沛轻拍她的肩膀,随后走出检查室,与家属进行沟通。
“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
姜沛手里拿着颅脑CT片子,对着一群无头苍蝇般的家属问道,其中一位中年贵妇和一位胡子拉渣的沧桑大叔站了出来,声称是老爷子的儿女。
“嗯,好,那你们给我讲讲病人的发病经过。”
那位中年贵妇用手肘推了推沧桑大叔,大叔开始讲述老爷子的发病过程。
一顿叙述过后,姜沛大致心中有数了,从病史及影像片来看,十分符合脑卒中的表现,再加上病人既往有高血压冠心病史,脑卒中的发生几率必然比常人高得多。
但目前面临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病人的儿子提及父亲半年前因冠心病而装过三个心脏支架,这些日子以来长期规律服用抗血小板药物,这么一来,病人的凝血状况一定比普通人差得多,若是贸然开颅,出血的风险极大。
此外,长达三四十年的吸烟史使病人的肺部基础本就变得很差,这一次突然脑卒中就像是洪水决堤般,危及他身体所有的器官。
姜沛再了解病情后,简明扼要地与家属讲明患者的病情,他环视这十几号人,着重对着患者的儿子和女儿讲。
“你们的父亲现在是脑出血,根据复查的CT片来看,出血量已经达到了手术指征,况且老爷子人已经昏迷了,如果说不做手术,很难保住老爷子的命,我说的你们明白吗?”
中年贵妇一听说病情危重,便缩在一旁抹泪,也不答话,只有那沧桑大叔点了点头,说:“我明白,那就赶紧做手术呀!”
姜沛简单安抚家属的心,随后又对他们说:“这手术虽是常规的手术,但鉴于老爷子年纪大,基础疾病又多,他的身体机能不如年轻人,开颅手术对他来说风险很大,有可能会面临死在手术台上,就算能活着下手术台,术后能恢复清醒意识的可能性也比较小,预后极差,这些风险你们能接受吗?”
家属开始犹豫,顿时间又骚动起来,其他那些旁系亲属开始自作主张地给患者的儿子出主意,有的说要做,有的又说不能做,大家的意见都不一致。
姜沛勒令他们安静,再继续说:“如果要手术,目前还面临一个最大的风险,那就是出血的风险,因为他心脏装过支架,长期服用抗血小板药物,开颅过程中极有可能出现大出血。”
他把患者的病情往最危重的方向说,听得那些家属神色黯淡,愁眉苦脸,有的已经哭出声来。
中年贵妇走上前来问道:“照你这么说,不动手术会死,动手术也会死咯?”
姜沛不敢肯定地回答她,只能告诉她:“不做手术,他最终的结局一定是死,但如果做手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就看你们家属自己的抉择了。”
家属听到医生这么说,瞬间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十几号人围在一团商量着对策。
姜沛回到检查室内,对霍钰瑶说:“你放心,该交待的风险我都谈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家属做决定,我先回科室,如果他们决定做手术了,马上做术前准备,上手术室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霍钰瑶点了点头,之前姜沛没回来的时候,这些事也都是她在干,可不是不知为何,只要有姜沛在,她就会自然而然地依赖他。
有他在,就如同身后多了一座靠山,哪怕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会迷茫。
姜沛转身离开时,霍钰瑶叫住了他。
“师兄,那个......”
“嗯?怎么了?”姜沛优雅地转身,以为她还有什么疑问,准备随时为她答疑。
霍钰瑶纠结了一会儿,说:“那个......谢谢你。”
姜沛淡然一笑,摇了摇手指,“谢什么?你不是说我忽视你的努力,不信任你吗?我可以给你足够的信任,但前提是你得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他的话久久回荡在霍钰瑶的脑海里,原来他真的是在以他的方式关心她。
患者的家属商量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手术治疗,霍钰瑶熟练地做好一整套术前准备,包括签署手术同意书,好在那些家属没有再为难她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病人被立即推往手术室。
她瞧了瞧老爷子那骨瘦如柴的身躯,隐隐有些担忧,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输血科,预备了400ml新鲜冰冻血浆和2单位去白红细胞,以备术中用到。
站在去往手术室楼层的电梯上,霍钰瑶回忆起姜沛曾经说过,在实际的临床工作中,没有哪个病人会像书本上所描写的那样,什么样的临床表现清清楚楚,现实的病人往往是复杂多变的。
包括书本上的那些条条框框,手术是有禁忌症,但也有绝对和相对之分,在现实工作中,永远不会缺乏那些敢为人先打破书本上的禁忌的医生。
但是只有成功的尝试者才会被称作高手,而那些失败的尝试者,就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明知风险大还要去尝试,然后告诉自己的学生,这是医学发展的必经之路。
术前准备已完善,霍钰瑶给姜沛发了一条微信,自己则来到手术室更换洗手衣。
此时已接近凌晨三点,深夜的手术室不似白日那般热闹,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偶尔响起几声橡胶鞋磨地的声音,其余时间都静谧得能听见钟表走动声。
这个点若是有手术,麻醉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神外的病人来了。
他们从值班室爬起来,准备开始通宵干活。
霍钰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手术室的走廊上,静下心来的她开始思考着这台手术该怎么做,手术成功率能有多少。
蓦然间,背后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是......霍钰瑶?”
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霍钰瑶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手术室里的洗手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短小,裤脚都被迫露到脚踝以上5公分了。
口罩和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对于这个陌生的男子,霍钰瑶是在想不起来自己有在哪里见过他吗?
她礼貌问询:“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男生将自己的外科口罩往下巴扯了扯,“我们是同一年毕业进医院工作的,不过平时鲜少打交道,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认识你就行了。”
说着,他对霍钰瑶伸出手,“久仰霍医生你神外一枝花的大名,霍医生你好,我叫许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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