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的傍晚河边凉风习习,京城的百姓们通常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会去河边消暑纳凉。然而这两日百官在路亲王府门前跪求圣上回宫,京城上空笼罩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气氛,百姓们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大都闭门不出,商户们也跟着歇了市,往日繁华的京城满大街空空荡荡,显得格外萧条荒凉。
有淘气的小孩想要出门去玩,奈何家里人不允许,只能趴在院门的门缝上偷偷打量外面的长街。然而没有看见小伙伴,却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势汹汹而来,散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仿佛撞击在人的心口,让人心惊胆颤。
还不等小孩多看,就被父母捂住嘴抱离了院门,转身回了房间将房门紧紧关闭。
这队士兵沉默着过了永兴门,随即兵分两路,一路奔着保国公府、一路奔着太师府而去,将其团团围住。
领头的上前砰砰拍着太师府的大门:“开门!”
门子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的情形,没有擅自把门打开,赶紧去回了顾仲堂:“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兵!将咱们府给围上了!”
顾林颜闻言起身,点齐了家里的府卫,一队由原先的府卫首领带队守在前门,一队由安宁的侍卫首领刘金虎带队守在后门,另有三十人分作三队带着狗在整个府里巡逻,他自己则去了大门处应对:“来者何人?”
“顾大人。”外面领头的首领听出了顾林颜的声音,“尔等进献妖女迷惑圣心,其心可诛!太后懿旨,令尔等进宫请罪!”
顾家的府卫历经战乱训练有素,面对这样的情形并不慌乱,各自井井有条的散开在自己的位置上。顾林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排好阵型的弓箭队,冷笑一声:“恕难从命。”
外头的首领一声怒喝:“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抗旨!”
顾林颜冷然道:“天子脚下,你等擅自在京城调兵围攻太师府,等同行叛!你们才是好大的胆子!”
那首领一窒,不欲再同顾林颜多争辩,退后两步:“你不开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太师府的府卫首领呸了一声:“上一个敢在咱们府门口作乱的人,如今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有胆子你就动手试试!”
外面的首领一挥手,对着身后的手下下令:“上!”
和太师府门前的情形不同,另一队人马虽然将保国公府团团围住,却不敢轻易上前攻打。保国公府的府兵是真正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猛将,虽然常驻在府内的人数不多,不到万不得已近卫军并不想与其硬碰。何况王氏的目的只是为了围困,捏着他们让中军投鼠忌器。
第三队人马去了路亲王府,前两路人马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一路是真正的京城近卫,王太后手中的皇宫禁卫。
看着身穿黄色禁卫服饰的兵马将亲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原先跪在此地的百官和言官们纷纷变了脸色,互相搀扶着避到一旁。禁卫首领手握太后懿旨上前:“太后有旨!请圣上同宸妃回宫,即刻启程!”
亲王府内,谢瑶担惊受怕地看着窗外,凝神听着外面的情形。安宁一转身看见她脸上的神情,看了眼身旁的白蔻,白蔻端了茶水上前:“夫人,您用点茶。”
前一天夜里,几辆马车趁着夜色悄悄从亲王府的角门离府,将太师府、国公府连同首辅周大人家的女眷俱都接到了路亲王府。今日众人都在王府后院。周家带来了周之,顾家带来了施良,此刻正在给昏迷不醒的淑妃诊治。
谢瑶接了茶水,感激地看向安宁:“幸得宸妃娘娘将我等从府里接了出来。昨夜果真有人围府要带我可怜的姠儿走。”
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今明帝唯一的血脉,王太后迫于无奈让周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走了人,又如何能真的放过?她还需要这个孩子做筏子,只有将这个孩子握在手里,她所作所为才能名正言顺。
淑妃如今在亲王府,王太后的打算落了空,就只能从明帝身上入手逼迫他,以孝道和为君之道压迫他回宫,继续做她手中的牵丝傀儡。
门帘轻响引得众人向那处看去。丫鬟打起帘子,顾珂柔进了房间。安宁迎过去:“姐姐。”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顾珂柔,她方才去看了淑妃周姠。顾珂柔微微摇了摇头,安宁顾虑周姠的母亲就在身旁,便没有多问,牵着她的手落座:“祖母和母亲可还好?”
“她们都还好。”顾珂柔道,“祖母和国公夫人说眼下正乱着,她们便没有出来走动。”
府里众人知道百官跪请的事情,也知道现在王府被皇宫近卫团团围住。亲王府虽然有自己的府卫,但因为在京城内,府卫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人,无法与五城兵马司和皇宫禁卫的人相抗衡。
亲王府门口,禁卫首领手举懿旨再度大声宣旨:“太后懿旨在此!请圣上同宸妃回宫,即刻启程!”
日头高照,明晃晃地映在亲王府前的广场上。众人全副武装,首领更是穿着厚重的软甲。他举着懿旨站了小半个时辰,汗出如雨,身上的衣裳都被热汗闷透,让他憋得喘不过气来。依照太后的吩咐,他又等了两刻钟,方才第三次举起手中的懿旨:“太后有旨!请圣上同宸妃回宫!即刻启程!”
他第三次宣读完旨意,亲王府的大门终于开了。朱弘辉出现在门前,众人见了他纷纷下跪,口称圣上万安。
朱弘辉看着那跪着的禁卫首领:“你回宫告诉母后,一日不立宸妃为后,朕一日不回宫。”
此话一出,在场的百官哗然。有老臣膝行上前:“圣上!您怎可如此!您身为大宁之君,当以国事和天下苍生为重!”
又一老臣上前,怒斥:“太师府有妖妃宁妃在前,如今又进献宸妃在后!动摇国本其心可诛!顾氏族**国殃民,当诛九族!”
“圣上!”有言官叩首道,“皇后为国母,理当慎之又慎!岂可如此儿戏?!”
路亲王领着自己的府兵走到了明帝身后,冷眼看着前方的禁卫首领:“怎么个意思?本王活了三朝!如今倒有人胆大包天,敢派兵来围本王的王府了?!”
“臣不敢!”路亲王地位特殊,禁卫首领不敢多言,“是太后忧心圣上被奸人迷惑,请圣上回宫!”
“王叔。”朱弘辉看着路亲王,“朕……”
他话音未落,前方传来马蹄声,一人还没到近前就从马上摔落,在众人的注视中踉跄着跑上前仓惶跪下:“圣上!有人派兵围了太师府!奴才潜出想要去国公府求救,发现国公府也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奴才冒死才到此处!求圣上做主!”
满场越发哗然。百官此刻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彼此交换眼神议论纷纷。
朱弘辉看向禁卫首领,大热的天,后者浑身直冒冷汗,他硬着头皮回话:“此事臣不知分毫!”
正说着话,后头追着来报信此人的兵马哗啦啦也到了近前,众人纷纷下马上前,看清眼前的情景纷纷收回了手中武器下跪:“臣等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圣上?你们眼里哪儿还有朕?!”朱弘辉冷哼,“你等公然在京城调兵,围攻太师府、国公府、亲王府,是要谋逆不成?!”
领头的首领咬咬牙:“回禀圣上!臣等奉太后懿旨捉拿妖女!”
“荒谬!”朱弘辉怒极,伸手指着广场上的众人,他的手颤抖着,似是怒急攻心,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黄大伴赶紧扶住了他:“圣上!您要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朱弘辉推开黄大伴,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看向一旁的路亲王:“王叔,朕只是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何罪之有?”他扭头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句地问,“是否朕只能立王氏女子为后,若非如此,就是不孝不悌?!”
百官不敢回答,叩首不起:“圣上!”
“朕是个活人!有血有肉的活人!罢了。”朱弘辉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做了十八年的傀儡,这个皇帝,朕不想再做了。”他转过身向路亲王下跪,“侄儿不孝,不能承继父王大统,今日愿让出皇位,请王叔执政!”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在场百官叩首哭求:“不可!万万不可啊圣上!”
“求圣上收回成命!”
“有何不可?”朱弘辉开口,“先帝在时,先李太后便曾亲口道过,若先帝不德,王叔便可取而代之!先帝也曾有遗诏,主少欺国,王叔可登大典!是王叔志不在此,才有我的今日。如今我不堪大任,王叔缘何不能居之?!”
一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群臣里王氏的族人颤抖着看着冷然立在那处的路亲王,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有人偷偷使了个眼神,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回宫报信。
朱弘辉再叩首:“请王叔登大典,主持国事!”
路亲王没有说话,阴鹜的眼神看向在场众人。下面的百官心中一惊,陆陆续续有人跟着朱弘辉叩首,三三两两的声音接连响起:“请路亲王登大典,主持国事!”
“什么?!”王太后面色煞白,猛然站起身,“你再说一次!”
来报信的太监哆嗦着:“圣上……圣上在亲王府门前禅位,将皇位给了路亲王!”
王太后晃了晃,只觉得一阵猛烈的头晕,跌坐在椅子上。一旁的王大伴赶紧扶住她:“太后,太后……”
王太后摆了摆手,震惊得无以复加。
什么叫釜底抽薪,这便是了。
朱弘辉此举可谓两败俱伤,将彼此都推入了绝境。他从此不再是大宁的帝王,而路亲王成了新帝,她这个太后便成了先太后,太后是先李太后!先帝的生母!她无名无分无权,再无执政的可能。
大殿内太后的心腹们议论纷纷,这里诸人几乎都是王氏的族人。他们听了这个消息也察觉到了悬在头顶的那柄利剑。
“太后。”有人出列,“如今看来,圣上避在路亲王府,恐怕不是一时之计,是路亲王早有此心。”
“太后。”另一人道,“路亲王公然携持天子谋逆,还请太后下达旨意,调集兵马相救圣上!”
众人纷纷出列:“请太后下旨!”
王太后知道事已至此,不可拖泥带水,当下有了决断,她拿出了玉玺和西京的虎符:“拟旨,路亲王大逆不道,挟持天子谋逆,传西京大营进京勤王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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