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传令兵快马加急,手握旨意狂奔到路亲王府门前,对着此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五城兵马司人马和皇城禁卫大声宣读,“太后懿旨,路亲王挟天子谋逆,其心可诛!现令尔等捉拿首逆,勤王平叛!”传令兵收了懿旨对百官道,“太后口谕,百官若有追随亲王者,以谋逆罪同论!”
兵马司和禁卫纷纷领旨:“臣遵旨!”
眼看着府门前的这帮士兵纷纷举起了武器,路亲王冷哼一声:“你们想清楚了,今日你们胆敢挥刀相向,”他看向百官,“或倒戈一击,才是真正诛九族的重罪。想要争这个功名之前,先掂量掂量家里妻儿父母的脑袋!”
在此地跪请明帝回宫的百官纷纷变了脸色,此刻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生地被困在了亲王府前的这一方广场上,夹在路亲王明帝和王太后之间。
兵马司的人和禁卫闻言也互相看着犹豫不决。明帝在此,他们亲眼看见听见他自愿禅位,太后的懿旨却道路亲王谋逆。遵旨容易,可举起了刀的代价是全家人的性命,这让许多非王氏宗亲的人马又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轰隆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所有人都一惊看向那个方向。只见黑烟腾起,风中隐隐传来喊杀声。有新的传令兵快马加鞭而来,飞一般下马上前报信:“启禀圣上!外部集结了人马来袭,如今已经攻破了西城门杀进来了!乱军直奔皇宫的方向,还请圣上定夺!”
百官顿时变了神色:“什么?!”
有王氏一族的官员猛然跳起:“有凌云州和中军拦着,外部怎么会突然攻进来?”他颤抖着双手,“是了是了!定是顾家!定是顾家勾连外部人马,放了他们直入京城!圣上!”他跪下看着明帝和路亲王哀嚎着,“顾家有妖妃在前,而今又同外部勾连在后,这是要亡我大宁啊圣上!”
路亲王大步上前猛地给了那个哀嚎的官员一脚,踹得他在地上滚了两滚。路亲王森然道:“国难当头!你等却还见缝插针只想着狗咬狗!你们这种阴险小人,才是真正的其心当诛!”
路亲王转身看向朱弘辉:“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他抽出了随身的配刀一声大喝,“尔等武将听令!随我上阵迎敌!”
方才还犹豫不绝的兵马司和禁军人马齐声回应,迅速集结完毕,连同亲王府的府军,在路亲王的带领下,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保国公府被围了半日也没有丝毫动静,如今随着城门处的巨响同样府门大开,府卫头领领着全副武装的人马出现在门前。首领看着外面的士兵哼了一声:“想要送死的,就上前来!”
他说罢握着手中长刀上前,有王氏族人急切想要立功,横刀上前:“你们敢!”
话音未落,府卫长刀挥起,那族人举刀去迎,他常年在京中做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巡卫,如何能同战场上下来的猛将相比?他举起的刀就像纸糊的一般,被府卫首领砍落,长刀径直砍入他的左肩颈鲜血喷溅,抽搐着倒地没了声息。
府卫首领一声爆喝:“王氏谋逆!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株连九族!”
外面围府的士兵面面相觑。府卫首领提着尚在滴血的大刀大步上前,这一次没有人再拦他,下意识的分开给他留出一条道来。府卫首领大喝道:“想要建功立业的!跟着老子走!杀进皇宫勤王平叛!”
黑色的洪流攻破了京城的西门,径直涌向皇宫。
就在这道洪流中分出了一小股,直奔永兴门大街。
太师府门前双方尚在缠斗不休,突然加入了有生力量,胜利的天秤很快倾斜,府门外来袭的众人顷刻间被砍杀大半,余下的眼见不敌,纷纷缴械投降。
尘埃落定,援军带头的首领一言不发,只是向着门口的顾林颜抱拳行礼,便又领着众人匆匆赶向皇宫的方向。
王太后派去调西军大营的传令兵还没出京城就被截杀。懿旨和虎符落到了领兵来袭的摩诃手中。他骑在马上眺望着眼前巨龙一般盘落在石山上的皇宫群,看着巍峨的皇城大门。他的身后跟着黑压压数万人马,却令行禁止,静若一人。
一旁的副官上前,低声询问:“世子?”
摩诃转脸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进攻。”
副官举起了手中长戟,身后黑色的洪流分作数队涌向王宫。
慈宁宫里王太后睚眦欲裂,紧紧抓着王大伴的衣领厉声喝问:“你再说一遍?!”
“娘娘!”王大伴哭丧着脸,“外部攻入了京,一路杀到了皇城。眼下禁卫不敌节节败退。眼看着内城就要失守了!娘娘,咱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留在宫里议事的都是王氏宗亲和太后嫡系,闻言无不大惊。有老者失神道:“凌云州有顾将军镇守固若金汤!外部人马如何能这般轻易突破入京?我等未曾听闻半点风声!”
“只怕那姓顾的早就和外部王庭沆瀣一气!”另一人愤怒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这不要脸的叛国贼!”
“娘娘!”王大伴急得跺脚,“如今还纠缠这些事情作甚?禁卫敌不过那些乱军,咱们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王氏族老也回过神来,不停地催促太后:“快走快走!先离了此地再从长计议!”
王太后惨然一笑,环视了一圈大殿内的众人,幽幽道:“走?能去哪里?”她叹息一声,渐渐平复了情绪,走到一旁的主座上落座,“想要逃命的,就赶紧从后面的密道走吧。如今快些回去打点,兴许还能给王氏留下点骨血。”
王大伴还想相劝:“太后!”
王太后摇了摇头:“去吧,你送他们去密道。也算哀家为王家尽的最后一点力。”
王大伴只得先领了大殿里的众人去后面的密道逃命。王太后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透过大敞的殿门看着外面的天空出神。
她在这宫里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从少女时懵懂入宫,她虽为后,先帝一心却在邓贵妃身上,她幽居深宫又没有子嗣傍身,一度被邓贵妃欺压得几乎丢了性命。也是从那时起她便下了决心,要让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做依附他人的浮萍。
她似乎做到了,又似乎没做到。
数十年的岁月,似乎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还在春秋鼎盛时,明帝却已经长大,她不愿将权力放手,冲突就不可避免。
她听着外面的打杀声越来越近,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有人迈步进了大殿,是摩诃。
看见他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笑出了眼泪,好容易止住笑声,她戏谑地看着摩诃:“哀家放你回王庭,看来是走错了一步棋。”
摩诃进了大殿,并不言语。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副官,站在殿门口一言不发。
“若不放你回王庭,只怕辉儿的这出戏还这么容易唱罢。”王太后慢慢道,“借着你的名义入京,顾氏事情做了,还不用担那份污名。”她看着外面井然有序的士兵,杀进皇宫后他们并没有在宫里烧杀掳掠,也没有伤害宫人,反而井然有序地在打扫战场维持宫里的秩序,同时搜捕余孽。
这不是外部的人马,这是顾林书手中的中军。
摩诃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那处等着。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外头有人来报:“禀大人!路亲王、保国公府领了人前来,如今已经杀进了宫!”
摩诃这才提刀转身走了出去。所有人都视王太后如无物。王太后呆呆地坐在主殿内坐着,过不多时,见到了路亲王。
他进殿后扔掉了手中长刀,拍拍手冲着王太后抱了抱拳:“嫂嫂。”说罢大喇喇地寻了个椅子坐下,神情自若。
王太后慢慢想通了前因后果,眼里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好。”她看向路亲王,“是你定下的计谋,还是辉儿?”
路亲王笑了笑:“孩子长大了。”
王太后点了点头:“是哀家没想到,那个一向绵软顺从的儿子,流的不愧是先帝的血,内里是个真正的帝王,冷静狡猾、运筹帷幄,是哀家小瞧了他。”
“嫂嫂。”路亲王打断了王太后的话,“你着相了。辉儿不满两岁登基,你垂帘听政治理大宁,将大宁从四处烽烟战火之中拯救出来变得富庶,如今四海升平,你深受爱戴。这都是你的功绩!”
路亲王语重心长,“你原本可以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日后史书上记下的也是你无可抹杀的一笔功劳。可千不该万不该,你和身后的王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变得贪婪。”
王太后怔怔地看着路亲王。
“毒杀宁妃的是你,给辉儿下毒的也是你,指使慧贵妃假孕的人是你,在京郊大院里养了几十个女子赶着和淑妃一同生产以求偷梁换柱的还是你!”路亲王越说越严厉,起身指着王太后厉声道,“辉儿大了,不听话了。你就想着用你王氏的种冒认皇室血脉,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罪诛九族的谋逆!是你身后的王氏因为你的身份生了妄念!意图染指王位!欲壑难填!!”
王太后起身,在路亲王面前跪下叩首,哀然道:“小叔,事到如今,我只求能给我王氏留一滴骨血,不要赶尽杀绝。”
“求我无用。”路亲王一甩手,“你留着这些话,去同辉儿说罢!若是他愿意网开一面,你王氏尚有一丝生路!”
路亲王领人杀去了皇宫,朱弘辉留在王府安顿百官。眼下外面混乱不堪,他便将门口的这些官员都迎进了王府暂时安顿。
安宁领着王府的一众女眷忙碌着给百官们准备吃食和消暑的药品,又派了人去替他们打探各自家里的消息,安抚众人的情绪。百官们暗地里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宸妃,见她虽然生得极美,然而并无妖娆之气,相反平和大气,待人接物给人如沐春风之感。都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也难怪明帝爱美人不爱江山。
众人正惴惴不安时,路亲王的副官赶回来传讯:“世子爷!王爷……王爷战败,被乱军虏入宫中去了!”
啪嚓一声脆响,老臣手中的瓷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抖着手:“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正惶然时,朱宵上前跪在朱弘辉面前道:“圣上!您先前禅位给我父王,乃是权益之计。如今大敌当前,大宁大厦将倾,还请圣上拨乱反正,主持国事!”
朱宵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下跪,齐声道:“还请圣上拨乱反正,主持国事!”
朱弘辉没有说话,视线慢慢扫过满院子的百官和言官。他的视线最后落到站在人群外,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安宁身上。
在她的注视中他站起了身,沉声道:“传朕旨意,传凌云州统帅顾林书,调中军大营进京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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