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不见了。”杰拉尔德盯着窗外因为密密麻麻的蝴蝶翅膀而显得昏暗的天空,皱着眉头说,“是因为哨子的声音停了?”
“对啊,真奇怪,那么大的蝴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艾希莉望向教堂高高的窗子顶部,那里的彩绘玻璃下还有几只从屋外飞进来的蝴蝶在打着转,“而且要是我们看到了,那其他人也应该……”
她的话音未落,教堂的门外就想起了遥远的喊声。几个镇民的声音从不同的地方响起来,带着尖利的颤音。
“怪物!怪物!”
“那是什么鬼东西!”
“莫德爵士!莫德爵士还在教堂里!”
“……我的天呐。”拉维妮娅看着蝴蝶消失的地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下事情要变得更复杂了。”
“这哪里复杂了?”拉斐尔指着窗外说,“罪魁祸首明显就是那只大得吓人的蝴蝶,我们已经破案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拉斐尔先生?”拉维妮娅扶着左手的手肘说,“说那只蝴蝶是被哨子声引来的?那么它到底为什么会被引来,又是怎么干掉三个人的?这些都解释不了吧?”
“可是……”
“而且,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蝴蝶?”拉维妮娅继续说,“如果之前的人都是死于一只怪物,而不是单纯的人,那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们在教堂里——不论发生什么,在我们拿出可信的解释之前,我们的嫌疑简直就是板上钉钉。”
“那我们该怎么办?”拉斐尔揉了揉自己后脑的卷发,接着又想想起什么似的,把被弄乱的头发抚平。
“在镇民重新围到这里之前,找出点头绪来。”拉维妮娅说,“你之前不是说符文看起来眼熟吗,大学者?好好想想你是在哪看到的——或者咱们现在就跑路,也还来得及,怎么样?”
拉斐尔瞪大眼睛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
“真幽默,拉维小姐。”他像是被挑战了一样,眼里闪着一股坚定的光芒,“不用那么麻烦,我大概想起来了,现在就能把那段文献找出来……给我一点时间。”
他的手快速翻动着手里的书稿,双眼微微移动着,聚精会神地黏在那一行行潦草地注释上。半分钟后,他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卡里斯托……先生,您知道那位神父的住所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我不清楚具体的房间。”卡里斯托说,“但用于住宿的房间在教堂的后院,我可以带您去。”
“好的。”拉斐尔站起来,灰眼睛还直勾勾地落在书稿上,“谢谢您,先生。”
“等等,拉斐尔!”艾希莉突然蹦起来,眼睛又向窗外瞟了瞟,“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拉斐尔埋首在书稿间,含混地应了一声。
作为一个小镇上的教堂,这个教堂的面积不大,教堂大厅的后面有一条镂空的走廊通向后院,来回不过几分钟。杰拉尔德垂下眼睛,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卡里斯托和拉斐尔表兄妹的脚步很快消失在教堂走廊的一端。
教堂的大厅里只剩下杰拉尔德和拉维妮娅,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并排靠在布道席的椅子上,在远处镇民的叫喊声里沉默着。
“你想谈谈那件事吗?”
“什么?”
“彼得.莫德。”杰拉尔德说,“你一直在逃避提起这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一旁拉维妮娅垂落的亚麻色发梢:“如果你能觉得好过一点,当成是我做的也可以。”
“不,不用了。”拉维妮娅低垂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碎发和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看起来有些黯淡,但她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犹疑,斩钉截铁地说:“是我杀了他,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但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她转头看向杰拉尔德,后者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混杂着痛苦的强烈**:“而我还不想就这么死掉。”
杰拉尔德看着她,看到她眼睛里那种过于激烈的感情慢慢沉下去,浮上一丝死物般的沉寂。
“我总是在想,拼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杰拉尔德听到她轻声说,“活着或是死去。”
“这一次,我活下来了。下一次,我的选择也还是一样。”
她的眼睛里还是燃烧着两簇火光,像是杰拉尔德第一次见她时,船舱里防风灯的火苗一直烧到了现在。
杰拉尔德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许他们两个都是,毕竟现在其实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窗外的怪物不知道在哪里,门外还有随时会来到教堂的镇民。
但从内心深处,他其实有一种隐秘的、似乎是得到认同的欣喜。
“嗯。”他最后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是吗。”拉维妮娅的目光转回去,注视着暗红色的神坛,“那你呢?”
“你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杰拉尔德说,声音平静地显得有些缓慢,“你不是见过我的通缉令吗?”
“但那不是第一次,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可是侍从骑士。”杰拉尔德说,“我十五岁就上战场了,为了替那些真正'高贵的'骑士打头阵。”
“和你现在的感觉也差不多。不是他们死,就是我。”
“我没什么选择。”
他也望着神坛的方向。有几只蝴蝶飞下来,落在神父的胸前,仿佛在舔舐那个空洞的伤口。
“对于我们来说。”他轻声说,“一直都没有什么选择。”
空气重新静默下来,杰拉尔德说完这些,突然感到一阵剖白自己的惊恐。
我在干什么呢。他想,我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临时的合作伙伴,这个大小姐朋友游戏的一部分。
他想应该开始后悔了,但他却奇异地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
拉维妮娅却好像没想那么多。她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惊飞了神坛上的蝴蝶。
“死亡……死亡……”她喃喃地说,在神坛的空地前来回走动着,“我早该想到的……这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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