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推开门,她已经听见了儿子清浅的呼吸声,是赵泽渊没错了。
不见到真人,看再多的情报也不会完全放下心里的担忧,此时,一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抬头,赵泽渊就站在榻边,呆呆地看着她。
赵清莞尔,但下一刻她就皱起了眉,是血腥味,还有草药味。
赵泽渊受伤了?
她转动轮椅靠近了些,上下打量着儿子。
赵泽渊的脸色算不上好,眼下还有一片青黑,显然休息得不好;手腕处隐约露出深深的勒痕,显见是被吊了不短的时候;血腥味和药味主要集中在背部,大概是挨了鞭子。
赵宴!
赵清狠狠凝眉,赵宴居然对赵泽渊用刑?
亏他穿越前是个生活在没有血腥气的太平盛世中的现代人!
闭了闭眼,赵清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悦,抬目看向赵泽渊,露出赵泽渊一直熟悉的、温和的笑意,轻声叹息:“泽渊,爹爹来接你了。”
赵泽渊含着泪看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咽着唤道:“爹!”
赵清没有就赵泽渊这次闯的祸表达任何意见,就好像赵泽渊只是寻寻常常地出了一趟门,她看向跪得歪歪扭扭、哭得泣不成声的赵泽渊,叹了口气,柔声道:“起来吧。”
赵泽渊却没有起身,他膝行到赵清跟前,趴到赵清腿上,抱着赵清的腰,哭得一抽一抽的,含混不清地喊着爹爹。
赵清微微一僵。
不过到底是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赵清也不是不心疼的,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赵泽渊的脑袋。
感觉这一会她叹的气比之前一年都要多。
赵泽渊缩在赵清的怀里,周围都被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几天担惊受怕的疲惫在这种氛围下渐渐被安抚,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赵清揉了揉他的脑袋,摇头一笑,将赵泽渊抱到床上。
赵泽渊觉得,这一觉真的好长,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温暖舒适,这些天的委屈和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场睡眠里得到了缓解。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赵泽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身在何处。
身下是柔软的被子,阳光有些刺眼,赵泽渊发现自己是维持着一个俯卧的姿势。
手里攥着什么,他顺着看过去,就见到赵清坐在床边,含笑看着他,赵泽渊有几分刚刚睡醒的懵懂,嘴里快过大脑地甜甜唤了一声:“爹!”
赵清的袖子被他紧紧地攥着,此时他一松开手,平整的衣袖上被攥在手里的那一块乌蒙蒙皱巴巴的,显得极其突兀。
之前的记忆方才慢慢回笼,他记得昨天自己见到爹爹是在下午?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他看了看窗外,很明显是上午的阳光,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
赵泽渊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的伤口全部被好好地上了药,有些伤口较浅的地方已经不太疼了,显见着这药极好。
赵泽渊这才想起昨天伏在爹爹腿上哭得涕泗横流的样子,慢慢地脸红了。
他小心地瞟了一眼爹爹的衣衫,似乎昨天不是这件?果然被自己哭脏了吗?
可是这件衣服的袖子也被自己攥得简直像一块抹布,真是太羞耻了。要知道,他已经十六岁了啊。
赵泽渊眨了眨眼睛。
有人敲了敲门:“庄主,令公子可是醒了?我家主人设宴,还请庄主与少庄主务必赏光。”
赵清的神色温和中带着显而易见地疏冷,她往窗外瞥了一眼,客客气气地笑道:“替我回你家主人,小儿伤重,我父子二人就不去扰了主人的兴了。”
门外应了一声后便再没了言语,只有脚步声远去。
赵泽渊在床上养了两天就嚷嚷着要回家,背上的鞭伤毕竟没有伤筋动骨,赵清也不吝惜给他用最好的药,加之赵泽渊年纪轻轻又是习武之人,伤口好得快得很,两天差不多就收口结痂了。
赵泽渊要走,赵清也不至于非要按着他养伤,说到底赵清自己做王远之的时候仅仅鞭刑就不知道挨过多少,就算伤上加伤,就算几近昏迷,还不是稍稍歇上片刻便起身忙碌了。赵清不会拿自己的经历去苛求他人,却也不会一点皮肉小伤就大惊小怪如临大敌。
赵清向主人家辞行,本不必相送,却不知赵宴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亲自拦在了屋子外面。
“赵清,和我打一架?”
赵清挑眉,赵宴是知道自己就是云雾山之主的,只是自己的不良于行却让他并不认为自己身怀高深武功,但赵宴本人的武功却是天下最为顶尖的那一撮,能有一战之力的绝不超过十人。此刻赵宴却来找自己比试,显然是想出口被胁迫的恶气。
赵宴不可能想杀她,赵清确信,赵宴非常在乎他的妻子儿女,赵清身后有云雾山,别说伤她性命,就是伤她的根基赵宴都不敢。
赵泽渊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他最为讨厌的人是和自己三观不合偏偏还经常来找爹爹蹭酒喝的廖远山,可如今的赵宴却稳稳地拉住了他的仇恨,已经隐隐有了超越廖远山一跃成为他心中的“NO.1”的趋势。但他经此一事,也总算是稳重了几分,故而并未贸然开口,只是看向赵宴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赵清有几分满意,赵泽渊如今这般表现,看来教训是吃到了。只是此事还需要由赵泽渊开口才能不着痕迹地把情报透露出去,于是赵清回头看了赵泽渊一眼,吩咐道:“你且退后。”
“爹爹!”赵泽渊不满地唤了一声,却还是听话退了几步。
赵宴却不太明显地愣了一下,再看向赵泽渊和赵清的目光不免有几分怪异,他顿了顿,突然笑出声来,看向赵泽渊,口中却对着赵清假模假样地道:“清儿,这几日是为兄招待不周,竟忘了问这位少侠究竟是何身份,看起来脑疾竟是不轻。我这儿还是有几位名医的,若是有难,可千万不要客气,毕竟,你我血脉相连啊。我的——好妹妹。”
赵清面上似是冰冷了几分,未置一词,只是拿起了剑,对着赵宴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泽渊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站在一旁怔愣愣地看着二人交手。同属于天下武功最顶尖的层次的两人交手的动静却不大,在二人精湛的控制力下竟然没有伤及一片檐瓦,但赵泽渊还是看得眼花缭乱——他看不懂。
赵清和赵宴却不是演武,赵宴有二十余年的心结如今又要憋屈妥协,赵清也恼怒于他对赵泽渊用了刑,故二人虽未生死相搏却也是动了真格的。
这一场开始得突兀结束得也快,赵泽渊还没有消化刚刚那个对他近乎于天塌地陷的消息,就见赵清带着轮椅后退了十数米,吐出一口血来,而赵宴还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赵泽渊这下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慌得手忙脚乱,忙紧走几步弯腰扶在赵清的左臂上,急得眼睛通红,一叠声地唤“爹爹”。
赵清勾了勾唇角,抬头看向赵宴,无声地对着他做了个口型:“承让。”
赵宴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因着赵清这无声的“挑衅”表情更冷了,却一直没有开口。
赵泽渊关心则乱,哪里会去看赵宴的模样,扶着赵清的轮椅出了门。
坐到马车上,赵清闭目调息,半个时辰不到就睁开了眼睛,旁边的近侍拿痰盂凑过来,她才往其中吐了口污血,又拿茶水漱了口,一偏头看见赵泽渊坐在一旁脸色凝重,眼睛通红,不由笑了起来。
赵清笑了一会,见赵泽渊恼怒地瞪着她,才似良心发现一般止了笑意,抬手安抚地摸摸赵泽渊的发髻,解释道:“我不过是肺腑稍稍震荡,调息半个时辰足以痊愈,真正输了这场的是赵宴啊。”
赵泽渊又懵了。
赵清又笑了起来:“赵宴才是筋脉俱伤。把你捉了去,还对你用刑,我不报复他,当我那么好性?我虽未伤他根基,却少不得要他卧床十天半个月,再半年不得全力动手,何况他要面子,居然强忍着不肯吐出淤血,更是雪上加霜了。”
“啊?”赵泽渊呆愣愣的。
赵清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好好学吧,你这功夫,也就能在年轻一辈里耍耍威风,我跟赵宴这样的‘老前辈’动手,谁输谁赢你都看不明白。你以为赵宴最后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还跟个傻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不是因为开口要吐血,卸了一口气就站不起来了。”
赵泽渊这才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了赵宴最后透露出的那个消息——爹爹是个女子?他抬头望向赵清,眼里满是执拗和疑问——他不相信赵宴,但他相信爹爹,所以,他要爹爹亲口告诉他。
赵清叹了口气,柔声道:“赵宴没有骗你,从血缘上来讲,我是他妹妹。”
赵泽渊眼睛又红了。
赵泽渊并非对女性有偏见,但如果爹爹是女人,那么就不可能是他的生父。
他自幼孤苦,母亲将他送入了一座地狱,是爹爹将他接回了天堂。如果从未出来过,他会以为地狱就是天堂,可是他遇到了爹爹,又看过了人间,对那所地狱如何还能没有怨怼呢?
可那是他的母亲将他送进去的。
赵泽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二岁少年,赵清把他教得很好,也就意味着很多东西他都能看得明白,都能懂得真相。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生母,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他。
舞清影要追求她的爱情,觉得儿子是个累赘——一个母亲,但凡有几分爱子之心,怎么会问都不问一下,就草草地把孩子送往地狱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并不算爱子的母亲,却将他托付给了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爹爹。
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生父身边到底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父不慈,母不爱,他这一生,是何等的悲哀!
问:突然得知自己十几年的爹原来是女的,求赵泽渊的心理阴影~
答:首先,我们可以用代入法,额,这个好像真不能随便代入,毕竟能代入的爹必须满足如下条件:1、年轻英俊;2、皮肤白皙;3、气质卓绝;4、温文尔雅;5、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有胡子2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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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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