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沿着锈迹斑斑的铁轨缓步前行,碎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尽头处,一扇庞大的黄色铁门横亘眼前。岁月早已褪去它鲜亮的底色,锈迹如同枯藤般肆意蔓延,尖锐的铁丝纵横交错地缠绕其上,编织成一道冷峻的屏障。褪色的“无关人员禁止触碰”标识牌,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藏着几分被时光遗忘的落寞。

铁门之外,新旧铁轨如交织的丝带蜿蜒向远方。昤予驻足凝视,伸手指向铁轨,语气笃定:“这条轨道一定承载过绿皮火车的岁月。你看,铁轨上杂草丛生,枕木也已腐朽,明显是荒废已久了。”他的话语中,仿佛能听见往昔火车的轰鸣与汽笛的长鸣。

岑拾透过铁丝网的缝隙望去,不远处一座两层瓷砖建筑静静伫立。斑驳的墙面上爬满青苔,残破的窗框在寒风中微微摇晃,尽显岁月的沧桑。建筑顶端,鲜红的“汉阳”二字在灰暗的背景中格外醒目,与下方房檐上“安全第一,当好先锋”的标语遥相呼应。只是“汉阳铁路……”后面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宛如一段被时光抹去的历史。

“那应该就是曾经的汉阳火车站吧?可这规模也太小了些。”岑拾微皱眉头,疑惑地看向昤予。

昤予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凝视着那栋建筑:“如今这里肯定不再是火车站了。但这房子很有味道,格局大气,周边清幽。虽说挨着铁轨,但这份宁静难得。要是能住进去,也很好的。”他的话语里满是向往,仿佛已经勾勒出在此生活的图景。

岑拾觉得这样的想法对于昤予来说,完全不算奇怪。他总会有这样新奇的想法,虽然是新奇但却句句有理。这样的房子要是卖到如今,都不知道能有多贵了,如果能住进去,就算是得了大便宜。再加上昤予这优质的睡眠,他随时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火车声音多吵都不会被打扰。

岑拾看着昤予眼中闪烁的精光,瞬间明白了他此刻的盘算。过往无数次经历早已印证,昤予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背后,永远藏着精准的价值判断。

此刻对方紧盯着斑驳的火车站旧址,眉峰微蹙的模样,与去年在古玩市场鉴别青铜器时如出一辙——看似欣赏器物之美,实则在心中快速估算着市场价值。

“你发现没有?”昤予突然掏出手机打开测距软件,离着那么远的距离,用扫描在墙面来回扫动,“三层砖混结构,占地面积超过两百平,光是地基用的钢筋混凝土,在建材价格飞涨的今天都价值不菲。”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兴奋的颤音,“主要的是面积大呀。”

“更别说区位价值。”昤予快速调出城市规划图,指尖在屏幕上划出虚拟红线,“轨道交通四期规划显示,这里三年内会建成文创产业园,而这座建筑刚好在核心保护区。到时候光是作为历史风貌建筑的修缮补贴,就是一笔可观收入。”他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像极了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眼神。

最让岑拾莞尔的,是昤予早已将睡眠优势纳入价值体系。“你想,普通住宅隔音改造至少要花十万,但对我来说,火车声反而省下这笔开支。”他得意地比划着,“等改造完成,既可以申请民宿经营许可,也能作为古董仓储空间,年化收益率保守估计能达到15%。”

寒风掠过铁轨,扬起昤予额前的碎发,却丝毫未影响他掏出计算器的动作。在旁人眼中破败的老建筑,此刻在他精密的价值评估体系里,正化作不断跳动的数字与增值曲线,勾勒出令人惊叹的财富蓝图。

萧瑟的风掠过锈迹斑斑的铁轨,扬起细碎的尘土。正当两人站在“汉阳”火车站旧址前,昤予突然狡黠一笑,从藏蓝色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辣条。醒目的红油图案在冷色调的背景下格外刺眼,他像变魔术般将辣条在岑拾眼前晃动:“给,要吃吗?”

这突如其来的“诱惑”让岑拾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过往经历如走马灯闪现——无论是在图书馆查阅资料,还是漫步老街时,昤予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掏出五花八门的辣条。记得上次被“爆辣素毛肚”辣得眼眶发红,连灌三瓶矿泉水仍觉舌尖发麻。

“no,no,no!我不需要。”岑拾连连摆手,警惕地往后退,夸张地抱臂于胸前。

昤予见状,慢悠悠望向斑驳的火车站旧址,垂眸看着辣条,刻意拖长声调叹了口气,肩膀也随之垮下。

这份“黯然神伤”精准击中岑拾。他上前一步,手掌轻落昤予肩头:“我只是觉得太辣了,真的受不了。你别往心里去,自己吃吧。”说着,像只小心翼翼的乌龟从昤予右侧探出头。

昤予突然“噗嗤”笑出声,眼疾手快抓住岑拾的手,一个转身将两人面对面定格。他眼底闪烁狡黠的光,双手握住岑拾手腕高高抛起:“哈哈,我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啊!”

岑拾任由双臂在空中划出弧线,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的,又上你当了。”

“还不是你对我这么好?”昤予晃了晃手中的辣条,夕阳为他镀上金边。呼啸的风声与远处隐约的汽笛声,都成了这段友情最温暖的注脚。

回程途中,那栋隐匿于铁轨旁的神秘建筑再次映入眼帘。三层楼高的砖红色洋房横向舒展,足有十米之长,犹如一位静默的长者,在岁月的长河中坚守着独特的韵味。

建筑侧面的白墙平整如砥,几扇菱形玻璃窗错落镶嵌其中,窗框的铁锈与墙面的斑驳相互映衬。

一株紫藤藤蔓不知何时攀附而上,曲折的枝桠斜斜地缠绕在玻璃边缘,干枯的卷须在风中轻颤,宛如工匠精心雕琢的立体浮雕。

正对铁轨的阳台是整栋建筑最灵动的注脚。黑色铸铁栏杆历经风雨,表面早已布满铜绿,却依然保留着繁复的雕花工艺。

形态各异的陶瓷花盆错落有致地排列其上,有些种着残留枯叶的植株,在寒风中倔强地挺立;有些则空置着,内壁凝结的水渍诉说着曾经的生机。几盏褪色的红灯笼悬垂而下,褶皱间积满尘灰,却仍在风中轻轻摇晃,似在追忆往昔的热闹光景。

正当两人驻足凝视时,一阵激昂的歌声突然刺破寂静。穿透力极强的高音从建筑深处迸发——“死了都要爱……不痛快!”沙哑而炽热的嗓音裹挟着饱满的情感,与老式音响特有的电流杂音交织,在空旷的铁轨上空回荡。无法分辨歌声究竟来自二层还是三层,但那肆意张扬的旋律,却让整个建筑瞬间苏醒。

这一刻,寒风似乎也变得温柔。想象着屋内的主人,在这座被时光遗忘的宅邸中,自由地培育花草,任藤蔓爬满砖墙;春日播种蔬果,秋日收获香甜;兴致来时,便纵情高歌,让音符穿透斑驳的窗棂。这样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图景,与铁轨旁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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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昤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