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这句话时朝恩并没有多想,只是表达自己疑似被捉弄的不满,但看着喻淮桉欲言又止的神情,后知后觉自己语气过于暧昧了。
“我是说你在逗我。”她解释完觉得更不对味了,相当于将这层窗户纸直接戳破。
还不如不说,省得两人都尴尬。
“你想多了。”喻淮桉心说,真逗那可能你得被我气哭。
网吧里闹哄哄,机位的上方贴有无烟区三个字,朝恩右手旁是一位顶着油头的大叔,兴许是在游戏里受了气,烟一支接一支地续,浓烟从满是脏话的嘴里喷出来,朝恩猛呛了好几口。
“跟我换个位置。”喻淮桉忽然站起来。
朝恩“啊”了声,见他勾头拾起挂在扶手上的外套。
大概是因为网吧太热,从一开始他就只穿了件白色体恤,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这么突然地背对人弓起脊背,衣料瞬间绷紧,勾勒出像山脊一样的凌厉弧度。
连肌肉都没瞧见,就莫名觉得这人身上很有劲儿。
隔壁大叔又吐了口浓烟,像是永不停歇的人性烟囱。朝恩二手烟吸得直犯恶心,没有推脱地拎着书包坐过去。
左边是挡住全部视线的承重柱,右边坐着干净清冽的少年,她垂眼看着那抹白色衣角,莫名安全感十足。
“手机放书包里。”喻淮桉提醒她。
朝恩笑了笑,“我手机很烂的。”
几百块的智能机,屏幕摔得稀碎,别说小偷看不上,她自己都无所谓。
喻淮桉没再说话,左手握着勺子吃饭,右手敲着键盘。
朝恩的余光里,他把自己的lol账号退了,看样子又像是在登自己的。
还要玩?最多再打两把,她该回家了,主要是今天的卷子没刷完。
她性格就是这样,计划不完成心里始终不舒服,连带着睡觉都要做噩梦。以前刘昭昭经常采访她,为什么如此热爱学习。热爱吗?其实也还好,谁不想玩?不想天天打游戏?不想逛街喝奶茶?
一开始是觉得卷子多几分,养父母就会更喜欢她一点,事实也确实如此,每次宋春红或者朝诚开完家长会回来,脸上的笑容是藏不住的。
但她依然落不到实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脚踩了空。嫉妒缺乏安全感的现实生活与能清晰掌控的学习形成鲜明对比,她趋之若鹜。
毕竟你多努力一点,多做几道题,多刷几套卷子,分数会涨。
但爱不会。
刘昭昭温室小白花一朵,讲太现实的东西是一种摧残。她只好点着头回答,挺有意思的。兴许是刚看完哪本青春疼痛小说,刘昭昭又笑嘻嘻地问,男朋友和学习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朝恩翻了个白眼:我疯了才会选男人。
网吧依旧喧哗,屏幕折射出冰凉的幽光,施舍着一点明亮。朝恩看着超时的围棋对局界面,问了句:“不下了?”
“不了。”喻淮桉忙着拉开游戏助手举报人。
大概率是这个氛围必须得说点什么,朝恩边吃边唠嗑,“你围棋下得挺好的。”
喻淮桉“嗯”了一声,没有半点谦虚的意味。
朝恩也是半罐水,不知道他什么水平。围棋是一种智商较量的游戏,就他这年级倒数的水平,估计就比她好那么一点,高不到哪里去。
她闷头吃着胡萝卜肉丝炒饭,吃完一抬眼,喻淮桉扔在嗜此不疲地举报人。细看,举报事项统统勾选的是素质低下骂脏话,理由陈述洋洋洒洒一大堆。
就好像,字数够多,言辞够真切,管理员就会把这些喷子禁个几百年,永生永世不得再登号。
现实脾气老好人,虚拟世界道德警察。
朝恩觉得他这人矛盾得有些不正常。
喻淮桉在官网里投诉得正起劲儿,在敲到“管理员你知不知道这个游戏有很多女孩儿”时,身旁忽然有道声音响起。
“能问你个问题吗?”
女孩的眼睛很亮,散发着清透的光芒,像小时候爱不释手的玻璃弹珠,极富吸引力。
喻淮桉的心被勾得七上八下,主要是她不自觉地咬唇动作让人很难不天马行空。他双手离开键盘,往后懒散一靠,心里掀起一阵波澜,表面装得特云淡风轻,“你问。”
朝恩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真诚:“你是神精病?”
“……”
电竞馆楼下是丽歌广场,白天老头子们济济一堂,围在绿化树打纸牌,到了晚上,地盘换主人,全是拿着大红扇子跳舞的老太太。
劣质音箱传出的dj舞曲刺耳聒噪,朝恩从旁边的烧烤一条街穿过,闻着孜然香,蹙着眉想,刚才是不是太冒昧了。
当着面人问这种隐晦的问题,怎么看,她才更像是有病的那个。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当时鹤小天说得有模有样,且他陆续的行为也像是脑子真有问题,虽然现在看来……可信性并不高。
刚刚他什么表情?
先是被噎了下,抽了抽唇角,罕言寡语地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问:“怎么?你害怕?”
朝恩倒不是怕,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有病还能上学?”
喻淮桉抱着胳膊,冷白的手臂青筋尽显,神情不满,“你歧视我。”
“……”朝恩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精神病会上特殊学校。”
喻淮桉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像是拿她没辙,叹了口气说:“你放心,我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朝恩心里咯噔一下,嘴巴蠕了蠕,欲言又止。喻淮桉睨过来一眼,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发病的时候会咬人。”
朝恩懵了。
喻淮桉看了她好半晌,最后勾下头,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颤得跟花蝴蝶似的。
她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
国庆假期眨眼间结束,返校的第一天迎来12班第一次换座位。
原以为是按组轮,没想到是按排换,四排为一个整体,朝恩要从第一大组最后一排换到靠窗的中间位置。
趁着候长斌出去接电话,田大壮像山一样挡在杨思娜桌前,硬抢着要帮忙搬书,杨思娜伸开手臂挡住,田大壮心眼大,没想多想地手从她胳肢窝下穿过。
两人同时楞了一下,杨思娜慌忙拍开他手。
书散落了一地。
有人在挑眉,有人在窃笑。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博学楼背后是一片荒草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枯叶混合的冷气儿,却仍浇灭不了教室里热火朝天。
大家拥来挤去,狭窄的过道堵得密不透风,朝恩抱着一摞抵到下巴的书等在后面,半天不见前面的人动。
手臂酸得不行,回头一看,后面也排着人,根本没办法倒回去,只能祈祷大家动作快点。
喻淮桉从前面挤过来,能看出是真的步履艰难,领子都人给蹭歪了,他干脆将校服从尾拉到头,叼着领子下巴藏进去,那股慵懒的帅劲儿惹得几个女生频频回头。
“欸,帮个忙。”他路过时,朝恩开口。
虽然她现在的姿势像长臂猿,但明显没那么发达的肌肉,手里的书已经滑落两本了。
喻淮桉比她高出一个头,冷冷垂眼看来,漆黑的睫毛都在表达不满,“我没名字?”
“……”朝恩露出八颗洁白牙齿,“喻淮桉同学,请你帮个忙。”
笑容太假,可又无法抗拒,喻淮桉在心底叹了口气。
“抱一半就行。”朝恩本来只是想让他捡一下书。
喻淮桉将书一股脑全抱走,瞄了眼地上,“不要了?”
朝恩“哦”了声,腰弯下去,两人本来就隔得近,她这么一个动作,喻淮桉不知道自己眼睛该往哪里看,同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然这个站位、这个姿势,真的很……限制级。
喻淮桉抱着书走了,又一个学他往回挤的,张新佑没好气地骂道,“有病吧?从外面绕不行吗?”
朝恩怔了一怔。
对哦,他怎么不从外面绕?
课间十分钟换完了位置,过道上全是垃圾,候长斌拎了几个男生出来打扫,趁没打铃,简单说了下篮球比赛的事。
话里行间的意思是,既要取得好成绩,又不能耽误学习。
典型的既要又要。
田大壮作为体育委员,被候长斌赋予了选人和训练的任务。下课的时候,杨思娜过来问物理题,看见后门围了一群男生,随口说了嘴:“今年估计也被打得屁滚尿流。”
“这么菜?”朝恩在安中的时候,班里打球的男生又多又猛,联赛都榜上有名。
杨思娜哎了声,她分班前是4班的,第一轮就把12班打下去了,比分简直没眼看,她都替12班的人尴尬。
“去年第一轮就没了,我们班根本没几个会打篮球的。”杨思娜再次看向后面那堆男的。
“他能跳得起来吗?”鹤小天一米六都没有,朝恩很是怀疑。
“反正摸不到篮板。”杨思娜收回视线,朝恩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感慨了句,“要是喻淮桉参加就好了。”
笔尖一顿,朝恩抬眼,“他还会打篮球?”
“会啊。”杨思娜偶尔在某个篮球场的家属院里撞见过一次,打得贼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里不打。
朝恩“哦”了声,想到上体育课他从来都是躺,“我还以为他八级残废。”
……
晚自习下课,田大状在二楼拐角堵住了喻淮桉,放学的走廊摩肩接踵、水泄不通,田大壮凶神恶煞地威胁道:“你小子这次必须参加篮球比赛,你要是敢摇头老子——”
喻淮桉点了点头。
田大壮懵了一瞬,心说撞鬼了?这么好说话?
“还有事吗?”喻淮桉懒懒地垂着眼皮,理了理被他拽拧巴的书包带子。
“后天晚上开始训练。”
“明天吧。”就你们那个水平,喻淮桉心说。
田大壮瞳孔震地,他深知喻淮桉的尿性,怕麻烦得要死,唯恐打完篮球后被塞一抽屉的巧克力和奶茶,连女生送瓶水都觉得烦。虽然这样显得他人很自恋,但事实确实如此,唯一一次在学校打了个半场,还没到晚上,论坛就飘了十个“捞人贴”……
“你受刺激了?”田大壮追上来,重重拍了下他肩膀。
喻淮桉拿开他手,没吭声,心里却极其不爽。
某人说他八级残废,哪个男人能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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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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