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淮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会儿像个死三八一样在背后嘴别人，一会儿又不争气的起了反应，问题人家根本没干什么，只是拿烟而已。
他坐在床上，双腿敞着，深黑的眼睛垂得很低。头发湿漉漉还在滴水水，用毛巾时不时揉几下，动作有气无力。
这种脑子放空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从华新街回来到进门，再到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呆坐在这里，起码快一个小时。
飘窗大开，秋风吹进来，冷得他咳嗽了几声才回过神来重新回浴室吹头发。
书桌上的台历画了一个红色的圈，提醒明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喻淮桉捞过手机，划拉通讯录找到备注为“爸”的联系人。
【星期六晚上回家吃饭吧。】
消息发送出去后，喻淮桉打开了电脑。
不再参加比赛后，他在一个围棋app注册了账号。这个app是国内几个高水平业余选手弄的，旨在为围棋爱好者提供一个互相交流切磋的平台，有类似于职业选手段位的头衔和排名。
不到半年，马甲为“y1h2a3”的游戏用户稳坐第一，在app附带的论坛里名声大噪，因此有不少职业选手慕名前来对弈，一开始是低中段选手居多，下着下着，偶尔跑出几个高段。
贴吧里都说了，没机会和高段选手对弈的去“棋圣”里找排名第一那个玩家，免费陪练。
喻淮桉哑然失笑，但也多了不少和专业选手对弈的机会，继续磨练棋艺。
-
朝恩破天荒来得很晚，踩着铃声进教室，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那根缠在心脏上的线霎时就松了。
昨晚回去后，她总觉得自己脸很烫，手也火辣辣的烧，像是真的触碰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禁地，福利院的生活让她对男女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晰，下意识的举动过后，便是铺天盖地袭来的尴尬、窘迫。
好在喻淮桉今天没来，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脸怎么这么红？”鹤小天转过来问。
朝恩摸了把脸，迅速将头低下，“……没有吧。”
星期六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前，田大壮堵在朝恩课桌前，求爹爹告奶奶的让她替张新佑打班赛。
“她怎么不去？”朝恩盖上笔盖。
田大壮耸肩摊手，张新佑转过来，“我要去找个人，你替我打一下，输了钱我给。”
“你找谁？”朝恩嗅到了什么。
张新佑一下就不耐烦了，“你管我。”
朝恩眨巴眨巴眼，张新佑又说：“赢了归你，输了归我。”
“多少？”
田大壮说：“这次是一百五。”
朝恩是个穷人，这笔买卖只赚不亏，便欣然同意。放学后她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杨思娜因为上次的事被她妈监管得更加严格，朝恩坐上了鹤小天的车。
这次的网吧明显比上次要高级，4班的人提前翘课占了机子，兴许是听闻上次3班的教训，两个班的五连座离得很远。
田大壮没想到周路齐在，忙不迭掏出手机打电话，朝恩坐在最外边，百无聊赖垂眼看手机。
“这次算我求求你行了吧？你不来我们真不打赢，钱给我们？不是，是七百五十块钱的问题吗？是12班生死荣辱的问题！”
田大壮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手伸进电话里把人给拽出来，“对面一个大师，我们怎么打？周路齐啊，他们班就他一个大师！而且张新佑也不在，朝恩顶的她位。”
朝恩本来在玩微信小游戏，猝不及防听到自己名字，下示意抬头。
田大壮也看过来一眼，朝恩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不过他瞬间笑了，“来是吧？那你快点，我们等你。”
朝恩重新垂下眼皮，视线落在屏幕上，游戏界面显示game over，但她迟迟没有重新开一局。
“巧啊。”周路齐斜叼着杆烟过来，打招呼时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吞云吐雾地看着她说：“你也来了？”
朝恩“嗯”一声。
“你打哪个位？”
朝恩看他说一个字喷一口烟，忽然想到喻淮桉说的抽烟会导致口臭，身体下意识往旁边倾，“上单。”
“巧了，我也上单。”他手垂下，搭在椅子上，挑了挑眉，“等会让你几个兵。”
朝恩“啊”一声。
他笑得吊儿郎当的，“你说几个就几个。”
“……”朝恩依然垂着头：“那你自己送塔吧。”
“想我送塔？”周路齐又挑了挑眉，“有不有什么好处？”
朝恩抬眼，面无表情道：“能不能离我远点，熏到我了。”
四周都是人，田大壮和鹤小天把他们看着，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周路齐被噎得扔了烟，尴尬地走了。
他过去没多久，4班的人就开始催开始，田大壮让他们等一会儿，有人没到，对面说你们不有五个人么，没有等这个说法，有人打完得走，家里有事。
没办法，替补同学顶了喻淮桉的位置。开局下路送两血，开启困难模式，周路齐也确实猛，一直压着朝恩打，每次能单杀她又放她走。
仿佛猫逗弄老鼠，朝恩无语到一头撞死在塔下。
周路齐亮了个标，朝恩看见左下角弹了两条消息。
老子一打五：生气啦？
老子一打五：我认错，跪
“……”
周路齐确实长得小帅小帅的，叼根烟也带点痞痞的味道，但某人比他颜值高多了，也耐看多了，都不见得这么油。
朝恩默不作声地想着：坐喻淮桉同桌真好，身上干干净净，味道永远好闻。
不到二十分钟，对面推上了高地，周路齐不停地在她跟前亮标秀操作，还在对话栏指指点点她的出装和打法。
老子一打五：鞋子卖了，换个水银
老子一打五：听话，卖了我让你吃这波兵线
……
朝恩懒得搭理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打。
“这波兵线吃了去对面红，对面ad在，可以抓一下。”
熟悉的声音忽然钻入耳朵，低醇、清透，嗓子像被溪水涤过。朝恩偏头，喻淮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身后，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冷白皮照得熠熠生光。
她忽然觉得，乌泱泱的网吧没那么嘈杂了，被人打得节节败退的烦躁情绪也在逐渐消失。
“抓完去下路帮忙，准备团了。”喻淮桉俯下身，一瓶桃子味脉动放在她手旁，衣襟轻轻摩挲她的手臂，朝恩心一跳，兵漏了一个。
“你来吧。”朝恩主动让位，喻淮桉把她摁了下去，“你接着——”
话未说完，左下角跳出老子一打五的喊话——
【来红，给你红。】
【河蟹要吗？我给你守着】
【都给你】
对面集体脑门问号，什么鬼？到底谁和谁是队友！
“行，我来。”
喻淮桉松了手，朝恩起身，现在变成她站在身后看他打游戏。
喻淮桉过去将河蟹收了，游戏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周路齐围着喻淮桉走了一圈。
老子一打五：还想要什么？
喻淮桉纤长的手指敲字回复。
人间中毒：给我一个头
老子一打五：想要我人头？
人间中毒：嗯。
周路齐惊讶于朝恩的态度转变，高兴地回了个ok。于是，所有人都看着周路齐在原地让人……揍。
周路齐是个大人头，这一收割赚了不少赏金，喻淮桉掉头回程出装备。
公屏上。
老子一打五：对你好吧？
人间中毒：还可以
老子一打五：那表示一下？
人间中毒：谢谢
朝恩能想象得出周路齐的嘚瑟样，嘴唇忍不出扬起，喻淮桉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之后喻淮桉重回线上收兵吃经济，打野时将周路齐gank掉了，周路齐猝不及防，打了个问号，又悻悻地道：再送你一个头
朝恩撇了撇嘴，哪里是送的，周路齐反应过来后开了大，喻淮桉极限走位反杀，是操作水平高。
后来喻淮桉又单杀周路齐两次，局势瞬间逆转，操作上的差距让周路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老子一打五：你谁啊？
田大壮说：你爹
鹤小天补刀：我们喻哥
真是丢脸丢大了。
朝恩噗嗤一声笑出来，“网吧有洞给他钻吗？”
喻淮桉也跟着笑了下：“估计没有。”
第一局险胜，第二局朝恩坐上了替补同学的位置，两人走下路。对面水平不低，ad的操作比朝恩要好，朝恩连漏了两个兵。
室内很闷，主机嗡嗡地响动着，身后有人走来走去。喻淮桉看了她一眼，声音坚定：“我在你后面。”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系的格子外套，衣襟散漫地敞着，侧脸轮廓消削锐利，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更何况这么突然的来一句，像是能掌控全局，给人无上的安全感。
朝恩嗯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拉进和对面的距离。之后的对线异常顺畅，像是有了后盾而无所顾虑。
一波打完，对面ad没了，辅助逃走。朝恩按下回城键，捞过手边的水。
“你——”喻淮桉看过来，视线落在她手上，欲言又止。
朝恩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正想问怎么了，他又接着说：“我的水。”
呼吸一滞。
大脑霎时炸出一片白光。
“没事，”喻淮桉盯着她嘴唇，因被水润湿而泛着光泽，喉结微一滚，“我只喝了一口。”
什么叫——
只喝了一口？？
“你俩在家干嘛？出来打团了！”田大壮吼一句。
接下来的游戏里，朝恩满脑子都是那瓶水，甚至能回忆起嘴唇接触瓶颈的触感，嘴皮火辣辣的烧。
“注意血线。”喻淮桉出声提醒。
喻淮桉选的英雄叫塔姆，是一只大□□，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人，它的大招能把队友吞进肚子里，有六秒的保护时间。
朝恩回过神来时只剩一丝血，对面也是一丝。她打算极限输出，一换一也不亏，还能拖一下节奏，这时喻淮桉突然靠过来。
朝恩知道他要开大招，立马说：“别舔我。”
下一秒。
她被伸长舌头的塔姆舔着裹进了肚子里，动作强势且霸道。
“不好意思——”
喻淮桉操控着鼠标，勾了下唇角，语调有几分得逞的散漫：“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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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班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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