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局推上对面高地,田大壮扯开嗓子大叫一声,鹤小天推开键盘嗖得站起来,而另一边则安静如鸡。
“我宣布你就是12班最强adc。”
“下次班赛还找你。”
“……”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
朝恩被他们的喜悦带动,集体荣誉感在这时体现得淋漓致尽,有一种她和这个班级早已浑然天成融为一体的归属感。
余光里,喻淮桉往后懒懒一靠,伸长手臂捞过脉动,在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的这段时间里,朝恩又想起了本来已经忘记的乌龙。
他怎么还喝?
忘记了?还是觉得无所谓?
可是……
这样不就不等于间接接吻吗!
喻淮桉察觉她在盯梢,喉结来回滑动,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拿开脉动时还舔了舔嘴皮,像是意犹未尽。朝恩的视线似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
4班的人打堆路过,周陆齐脸皮挺厚的,过来和朝恩搭讪,语调亲昵,像是认识很久关系很深。
“换号也不告诉我声,故意逗我有趣是吧?”他挑了挑眉。
朝恩垂着眼皮,没吭声。
“别动。”喻淮桉上半身斜过来,在朝恩柔软的头发上轻拨了拨,呼吸贴在她耳畔,“有东西。”
朝恩就真的没动,周路齐看着他俩,笑容突然淡了下去,上前一步拍上喻淮桉肩膀。
“好久没打篮球了,什么时候打一场?明天去不去?我叫人。”
喻淮桉将手移开,似完全不熟,“不了,下周有比赛,能碰上。”
周路齐“嚯”得一声,“那你们班得好好打配合,不然还真不一定遇得上。”
嘲讽的意思谁都懂,朝恩忽然开口:“遇不上你送对面两个球呗,站着不动罚站那种。”
喻淮桉笑出了声,鹤小天扭头看向别去,应该是在憋笑,田大壮更别说了,乐得咯咯叫。
饶是周路齐脸皮比城墙厚,也抵不住这样的明讽,一脸菜色地走了。
“周路齐有个绰号叫溪中情圣,现在看来是保不住了。”鹤小天说。
朝恩呵一声,嗤之以鼻,“就他还情圣?我要是男的,我都比他会。”
“老实说你谈过几个男朋友?”鹤小天八卦属性又出来了。
喻淮桉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朝恩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喻淮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我靠,这么多。”鹤小天直呼。
朝恩笑了笑,一副乐于分享的样子,“我从小学就开始谈了。”
“牛哇牛哇。”鹤小天又接着问,“都什么类型啊。”
“什么类型都有。”朝恩掰着手指头数:“犬夜叉,鸣人,越前龙马,柯南,怪盗基德……”她数完抬头,“还不止五个。”
一行人往外走去,鹤小天问她还喜欢看什么动漫,俩人交流起来,少年走在她身后,笑得恬然轻松。
田大壮提议去自己家吃麻辣烫庆祝,鹤小天想吃烧烤,朝恩明说自己要回家学习,喻淮桉也说不去,大家就此散场。
朝恩背着书包哼着歌回家,只是没想到,愉悦的心情很快消失殆尽。
昨天吴静的钥匙掉了,便把朝恩那把拿了去,之后也没有还回来。朝恩敲了很久的门,又跑去楼上平台喊,家里一片漆黑,她意识到可能是没人。
吴静的电话关机了,朝恩坐在台阶托腮等待,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视线模糊黑黝,偶尔有人上楼,她便起身挪一下。
半个小时后不见人回,朝恩翻出宋春红的号码。母女俩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一开始,朝恩会时不时发两条信息过去,提醒血脂高有胆结石的宋春红少吃肥肉多喝水,宋春红只回过一条,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关心。
她很清楚,宋春红天生情感淡薄。
好在宋春红的电话通了。
“什么事?现在挺忙的,不重要的话等会再打。”
朝恩在黑暗中站起来,“家里没人,我没钥匙。”
“你怎么不带钥匙?”
“在舅妈那儿。”
电话那边很安静,有男人在宋春红身边,问了句谁,宋春红说家里人。
“你舅婆去世了,他们回家奔丧了,要明天才回来。”宋春红说。
朝恩低头揪着衣摆,“那我去哪儿?”
电话里安静了须臾,能听出宋春红语气有些烦躁,她嫌麻烦的时候就会这样。
“去你三姨家睡,在南方家园,嘴甜一点,地址我发给你。”
朝恩听都没听说过这位三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先给三姨打个电话。”
“没存号码,之前那个她没用了,”宋春红和旁人嘀咕了几句什么,朝恩安静地等待着,过了十几秒,她才又说:“你直接去了敲门就是,挂了啊。”
手机显示10点23,朝恩弯腰拎起书包,重新下了楼。
邻近找了几家旅馆,因为未成年且没身份证,都不给她办入住。树影绰绰,朝恩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街上行人少,步履或匆或缓。
他们有目的地,朝恩没有。
那种何以为家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往亮起一排灯火的夜市走去。
……
喻淮桉绕着十字路转了好几圈,他不想回家,起码暂时不想。
厨房应该是一片狼藉,出门前未来得及收拾四溅在地板上的油,用过的厨具堆放在一角,案板上还残留着没用完的葱姜蒜……
但客厅是干干净净的,他打扫了一下午,还买了束花放在餐桌中央。五个菜,每一个菜都是喻盛强的心头好,提前订好的蛋糕也安安静静待在冰箱里。
父子间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说真的,他也记不清了。
或许是在那一次饭局上,别人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儿子一点也不像你。
也可能是从妻子曾经的好友口中得知,她曾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因对方沉迷于围棋而选择了分开。
以及——
那份被他无意翻出来的DNA检验报告。
关系的变化从来都不是突兀的,喻盛强的纠结和苦楚他都看在眼里,他从来都是一个传统的男人,为家庭着想,为孩子着想,呕心沥血扩大生意都是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血脉。结果突然有天告诉他,你精心呵护、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你的……
没人能承受得了。
喻淮桉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忐忑地等待喻盛强的“审判”,他开始不回家吃饭,不送他去比赛,不参加家长会……俩人间的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一周说不上一个字。喻淮桉能从他眼里看出来很多东西,痛苦、矛盾、不舍……
所以那天他叫住了他,干涩的喉咙憋出一句:“爸……今天能送我市里去比赛吗?”
喻盛强看了他很久,有些酸楚:“以后不要再下棋了。”
他总是想挽留。如同小时候那样,喻盛强不说话了,他撒泼打滚卖个乖;喻盛强发火了,他就好声好气地认错。别说做饭,洗个袜子喻盛强都能感动很久,摸着他头感慨,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
所以他总以为,自己再努力一点,再主动一点,喻盛强会淡漠掉那份血缘关系,因此不惜摒弃掉自己的热爱。只为喻盛强看他的时候,不会想起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
夜色里,烧烤摊挂起的灯泡亮得刺眼,风箱吹出漫天白烟,绿化树上挂着的过年灯笼到现在都未被取下,朝恩每路过一家,都会有人招呼一句吃什么进来坐。
最后她在一家名叫“发财烧烤”的摊位前停下,绿色招牌蒙上一层厚重的油垢,光线不怎么透得进来,但朝恩依然注意到了招牌后坐着的人。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喻淮桉挑面的手一顿,抬起眼,对面的人头垂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书包上的玩偶挂件。
喻淮桉将视线从书包上收回来,老板过来问吃面还是吃烧烤,朝恩说吃面,喻淮桉添了句不要辣椒。
直到面端上来,喻淮桉才开口:“喝点什么不?”
“酒吗?”朝恩问。
“酒就算了。”喻淮桉问:“饮料还是矿泉水?”
朝恩从竹筒里抽出两根筷子,声音很低,“不了,谢谢。”
“不高兴?”喻淮桉忽然问。
已经很久没人问过她这句话了,像是一个久未归家的旅人,听到了那句——你回来了。
睫毛一眨,泪水便不受控制地砸在手背,温热一片。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像是不想让人看见。
喻淮桉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开口,他把桌面上的纸巾推了过去,捞起手机点了两下,然后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在外面,吃夜宵,嗯,你说……什么事?没听清再说一遍。”
电话对面的袁彬礼一头雾水,“你胡言乱语什么?你有病吧?”
喻淮桉走到街对面去,站在垃圾桶前面,明明隔得很远,依稀可见她泛红的眼眶,心不在焉地回着电话,也不知道是说过谁听,“别哭了。”
袁彬礼楞了会儿才问:“你被绑架了?”
喻淮桉没否认,嗯一声。
他的心早就被绑架了。
等朝恩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吃起面来后,喻淮桉才走过去,他坐下来,双手垂在两腿间,轻轻地交握着,“刚接了个电话。”
朝恩最讨厌没用的眼泪,她会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就算偶尔难以控制也会迅速平静下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像现在这样。
她“嗯”了声,放下筷子,抬头看他,“我吃完了,你还要吃吗?”
“不吃了。”喻淮桉起身结账,朝恩坐在原位等他,他走过来,捞起桌上的水,“走吧。”
朝恩没动,哭过的瞳孔亮晶晶的,眼眶很红,喻淮桉轻声问:“还想坐一会儿?”
朝恩摇摇头,喉咙哽了哽,小声晦涩道:“喻淮桉……”
他紧着呼吸“嗯”了声。
朝恩干巴巴望着他,声音黏糊糊,带着点微颤,“你能不能带我去开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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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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