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变得不可收拾,就连候长斌训人,朝恩还在思考问题的答案。
她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复刻了喻淮桉为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可能性非常大,但她仍不敢确定,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同时也惊奇地发现,喻淮桉于她之记忆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轮廓清晰,色彩鲜明,和其他人比起来,不知道深刻多少。
以至于她连俩人第一见面的画面都弥久历新。
候长斌了解完情况后将李娟娟单独留了下来。
下节课是英语课,已经上课十分钟了,许梦洁和身为班长的杨思娜急急忙忙小跑回教室。朝恩和喻淮桉走在后面,俩人都不着急。
朝恩状似无意问:“你记性真好。”
喻淮桉停脚,看过来。
“刘珂借我多少次作业都记得。”朝恩说,“你不是在睡觉么。”
喻淮桉说:“她音色太尖锐。”
朝恩没有再问,无论是面对周路齐,还是面对李娟娟,喻淮桉的挺身而出让她有一种身处荒芜空地,被坚硬的铁墙围住而免受风寒孤寂的安全感。
杨思娜说得对,喻淮桉对她多多少少是特别的。能被他这样的人喜欢,没有半点高兴绝对是假的。朝恩免不了俗,先前还低落郁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一上午的课,朝恩清楚地看见有六只鸟从学校背后的山坡途经教学楼飞向北方,心不在焉的状态被任课老师提醒了两次。
直到中午回家,她还处于一种迷茫得有些轻飘飘的状态。
吃完午饭后朝恩去洗漱池刷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拨了拨头发,头发似乎有点油了,但她前晚上才洗过,按理说该今晚洗。
想到晚自习前临摹字帖,喻淮桉可能会恨铁不成钢地掸她脑门,朝恩没有犹豫地吐了牙膏沫冲进厕所。
洗完头发出来悲催地发现没有吹风机。家里只有一台吹风机,吴静喜欢拿到卧室吹,吹完经常不放回原处,朝恩每回晚上洗澡都得提前叫她拿出来。
她用毛巾裹着湿发往客厅走,吴静的卧室房门紧闭,正在和宋有为睡午觉,她几不可察地探了口气,使劲擦干净水后拎着书包去了理发店。
理发师一年给她吹头发一边问:“小姑娘你头发是不是在我们店里做过柔顺。”
朝恩摇头,“没有。”
“那你发质真好。”吹了八层干,理发师问,“要不要做个造型?”
“造型?”朝恩问,“什么造型?”
“可以用卷发棒给你卷一下。”理发师说。
朝恩谢拒,“我还在念书。”
理发师看她穿的校服,“溪中的是吧?溪中好多小姑娘来我们店里烫卷发,不要怕,一次性的,睡一觉起来就变直了,你实在害怕扎起来也好看。”
朝恩倒不是害怕,想节约时间去教室睡半小时午觉,下午有数学课和化学课。
理发师又说:“等会儿卷完去学校,你的同学们觉得眼前一亮夸你好看。”
朝恩没说话,到底没禁住理发师左劝右劝,点了头。
理发师卷完一缕头发搭在她肩前弄造型时,朝恩忽然醒悟过来,问自己到底在干嘛?
她连忙摇头,“不卷了。”
理发师手悬在半空。
朝恩心一横,“给我剪短吧。”
理发师楞了一下。
朝恩在和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作斗争,“剪成短头发。”
“你确定?”理发师问。
朝恩点头。
“剪到哪儿?”
朝恩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
“这么短?”
“嗯。”
理发师委婉地说:“你脸型适合长头发,短头发没那么好看。”
冬天到了,吹干头发需要多一倍的时间。这个时间拿来做道题或者睡会儿觉多好,朝恩坚定道:“剪短。”
兴许是害怕客人剪完头发后气哭,理发师多留了几厘米的长度,不是想象中丑爆了的蘑菇头,剪了层次,最长的地方与锁骨齐平,新发型反而将朝恩流畅利落的下颚线给凸显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更干净,还莫名有点清冷的帅。
朝恩踏进前门时,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因为上午和李娟娟的争执,大家不约而同将视线汇集在她身上,不算大的空间霎时雅雀无声。
朝恩眨了眨眼睛,无所谓大家八卦的目光,单肩挎着书包往座位走,屁股刚坐下,一堆人围了过来。
她以为他们要问李娟娟或者转班的事。
但关注点显然全在她的头发上。
“你头发在哪里剪的?好好看。”
“好帅啊,我可以摸吗?”
“你这个发型叫什么?”
“我本来这周末想去烫头发的,现在不想烫了,也想剪短发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喻淮桉从后门进来时,发现自己位置围满了人,他拨开人群走进去,占他座位的女生立马起来站起来说了声不好意思,喻淮桉摇摇头,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上课时间快到了,人群散去,喻淮桉拉开板凳坐下来,整个过程朝恩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她莫名其妙被夸得有点害羞,头不自觉往左边偏,害怕被喻淮桉看见。
“躲什么躲。”喻淮桉一眼看穿她心思,“别人能看我不能看?”
“……”朝恩转过来,“有什么好看的。”
“好不好看我都要看。”
“……”
她偏过头后,喻淮桉漆黑的瞳仁浮光掠影般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顿了一下,才不悦地道:“不要让别人坐我座位。”
“拦不住。”朝恩说。
“让她们坐你的,你坐我的。”
朝恩对他的洁癖嗤之以鼻,“有什么区别?”
“她们是别人,你不是。”
铃声响起,数学老师夹着教辅从窗外路过,沸反盈天的教室陡然安静下来。
在下一波小鹿撞击心脏前,朝恩收回了视线,瓮声瓮气道:“上课了。”
……
数学课过得飞快,下课时,朝恩的位置再次围满了人。
李娟娟被家长带回去进行心理教育,大家肆无忌惮地说起李娟娟的不是,朝恩并不想听,但她仍解释了一遍转班的事,“12班很好,转班是个人原因。”
“既然很好那你为什么要转?”有人问。
张新佑被她们吵得不耐烦,站起来大声问:“你能去火箭班你去不去?”
除了来学校混日子的,大多数同学对火箭班都抱有崇拜心态,如果不是李娟娟说那些话,大家的态度根本不会这么尖锐,毕竟别人转不转班跟自己没关系,相反还会感到自豪。
“苟富贵勿相忘。”有人打趣朝恩。
还有人问:
“以后还能问你题吗?”
“笔记本可不可以借我抄一下?”
朝恩点点头,杨思娜难过地问:“你什么时候上去?我帮你搬桌椅。”
朝恩说不确定,候长斌说年级主任同意了,但年级主任认为这件事要和副校长商量一下,因为溪中只有受不了压力从火箭班或者实验班往下转的情况,没有普通班往上转的先例。
朝恩说:“现在还不确定,可能明天也可能下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这句话时,看见趴在桌上的喻淮桉撇了撇嘴角,像只受了伤的小狗。
-
星期五迎来了一周一次的体育课,去操场的路上,杨思娜悲伤道:“以后不能和你一起打羽毛球了。”
朝恩安慰了她一番,说要想打羽毛球周天下午可以早点来。
杨思娜恋恋不舍地挽着她胳膊,好似马上就要分开。
“楼上楼下而已,”朝恩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转学。”
“你要是转学我会哭死的。”杨思娜已经开始眼红了,“虽然只隔了一层地板,但上课不在一起,放学时间也不一样,不能一起上下学,一起吃晚饭,感情会越来越淡的,就像我小学最好的朋友那样。”
朝恩沉默了,因为她知道杨思娜说的是事实。
年少的友情很坚固,但也很脆弱,很多时候,朋友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
热身活动后,田大壮首当其冲去器材室拿羽毛球拍,张新佑也不硬逼着鹤小天陪她踢球了,反而加入了羽毛球活动。
大家什么都没解释,但朝恩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一股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四周。
鹤小天说:“我们打男女混合双打。”
“差个男的。”杨思娜说。
鹤小天往另外一边的看台望去,“朝恩,你去把喻淮桉叫过来。”
朝恩“哦”了一声,拿着球拍走过去。
太阳被厚重的云层挡住了,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但喻淮桉仍然躺在老位置。
所有人都对朝恩的转班表达了无所谓或者舍不得的情绪,只有喻淮桉从始至终没有提一个字。喻淮桉没有问她,朝恩也没有主动诉说。
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想是错误的,喻淮桉对她并不特别,毕竟连她要转走这件事都表现得不在乎。
朝恩过去时,喻淮桉反手撑着台阶坐了起来,宽大的校服显得他腰身劲瘦,上半身懒洋洋地微往后靠,两只长胳膊撑在腰后。
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大家翘首期盼着,总觉得俩人会发生什么。
翘首期盼的不只是他们,还有远处观摩的四人。
杨思娜说:“朝恩请不动他的。”
田大壮附和,“刚才隔壁班的人叫他打篮球都不去,他最讨厌打羽毛球了。”
张新佑提议,“他要是不来的话,我们过去把他抬过来。”
田大壮哈哈大笑,“抬死猪啊?”
杨思娜说:“我看你跟更像死猪。”
张新佑上下打量他一眼,“确实。”
久久沉默的鹤小天胸有成竹地微笑,“等着看吧。”
上次邀请他打羽毛球被无情拒绝的画面似乎要重现,朝恩犹豫了半秒,看了眼身后的远处,“他们叫你打羽球。”
阳光穿透云层斜出几束不算强的光,喻淮桉眯了眯眼睛,“他们?”
“杨思娜,张新佑,鹤小天,田大壮。”朝恩报完名字问,“你到底打不打?”
喻淮桉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仿佛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朝恩想说不打就算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可能是一起上的最后一次体育课了。”
喻淮桉笑了笑,“我还要和他们上很多次体育课。”
看台上有交谈声,笑声,操场上有奔跑的破风声,篮球砸地的砰响,老师的吹哨声……四周有很多声音,有远有近,有大有小,但没有哪一种声音像他那样清晰明了,意味深长。
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在心脏上,忐忑到朝恩第一次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如果我说——”
她顿了一下,这句话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她害怕向人靠近,恐惧将心剥出来给别人看。因为清楚一旦说出口便难以收回,前车之鉴的结局便是独自舔伤口。
喻淮桉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像是等待很久终于有了答案。
朝恩缓缓弯起唇角微笑,义无反顾地迈出那一步。
但还没开口,看台传来一声惨叫,喻淮桉扭头看去,有人失脚从上面摔了下来,滚了十几层台阶,脸上全是血,看台上的人全部围了过来,喻淮桉三步并作一步跨上去,将人抱去了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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