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恩到家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钟,她站在洗手池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头发是短的,眼睛是圆的,学校里同时具有这两个特征的人很多,包括班上都有三个短发杏眼女生。但字写得丑这一点,让朝恩没办法否认喻淮桉说的是别人。
她先是大脑一片空白,耳根发烫心脏加速跳动,缓过来则是深深的疑惑。
喻淮桉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漂亮?
陈茶是校花,长相出挑到可以出道,就连篮球比赛后送奶茶的女生脸蛋都比她抓眼。
成绩?
喻淮桉对学习和考试持无所谓的态度,绝对不会对学霸产生滤镜,况且他自己也是个智商极高的人,小小年纪拿全国冠军,朝恩丝毫不怀疑他但凡分一点心思在学习上,不见得会比她差。
难道是性格?
算了吧,她有自知之明,回想两人的相处,总是喻淮桉出现在她危险、窘迫的时候,她很少表达感激,喜欢用身上的刺儿防备。
所以。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朝恩怔怔地盯着镜子,从头到脚找不出半分优点,就像院长妈妈说“就你这个脾气,有家庭愿意领养你是走大运了”,也像宋春红说“上那么好的学校穿那么贵的衣服干什么,不是没钱,是根本就不合适。”
还有节省的老太太,总爱把剩饭和剩菜热一锅端给她,告诉她:“你没资格挑。”
被洗脑也好,发自内心的自卑也好,朝恩怎么都解释不通喻淮桉喜欢她这件事。
她在乎逻辑,喜欢理智,所有的果都有因,没有原因的喜欢像抓不住空气,踩不实的楼梯。
一定是他的错觉。
朝夕相处,误把友情当爱情。
第二天朝恩去得很晚,踩着铃声进,坐下后没有和喻淮桉说一个字。因为没有完成候长斌布置的任务,课间她留在教室里补字帖。
好巧不巧,喻淮桉也留在了教室,他向来随心所欲,想不去就不去。但之前的升旗仪式和课间跑操,他都有跟随随大流。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朝恩全神贯注地临摹字帖,按照喻淮桉的方法她的字变漂亮了不少,起码“站”起来了,不再是狗爬。
“笃”的一声,指节叩响桌面。
一丁点微末的动静都能引起朝恩的注意,她忍不住想,最近自控力是越来越差了。
“怎么没写?”他问。
朝恩没看他,脑海里回荡着他昨晚很轻但极其正经的嗓音,像藏在林间深处的潺潺溪流声,就算走出山野外,余音依旧绕耳,令人心潮澎湃。
“没带回去。”朝恩低着头。
“忘了?”
“嗯。”
“差几篇?”
“三。”
喻淮桉视线落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你不舒服?”
朝恩摇头。
“今天几号?”说完他摸出手机解屏,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没来啊。”
朝恩手顿住,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提前了?”他问。
“……”
不说话当默认,喻淮桉板凳往后一拉,站起来的同时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塑料水瓶,并问:“吃早饭没?”
朝恩放下笔,仰头看他。喻淮桉有一米八几,身形优越,背靠窗而立,晨间的阳光不算亮,也不算淡,他在光芒里,发梢晕成了金黄。那张脸以及整个人,从头到脚的每一处都完美到耀眼。
朝恩“嗯”一声。
喻淮桉笑了,身后的光芒因为这一动作而变得更加明艳,“嗯是什么意思?吃了还是没吃?”
“吃了。”
“吃的什么?”
像是怕她撒谎,刨根问题。
“肉松面包和猕猴桃味的酸奶。”
“桃子味的喝腻了?”
“卖完了。”
朝恩喜欢什么东西便会一直吃下去,以前安中非常人性化,食堂每日菜品都不一样,但朝恩仍挑着那两样打,刘昭昭问她怎么吃不腻。
朝恩说:“挺好吃的。”
刘昭昭不理解,“万一其他菜更好吃呢?”
朝恩看着盘子里万年不变的土豆烧鸡和素炒冬瓜,认真道:“也有可能难吃,吃这个不会出错。”
“猕猴桃的好喝吗?”喻淮桉问她。
朝恩点头,“还行。”
“明天试试桑葚的。”喻淮桉说。
朝恩没回答。
喻淮桉说:“顺便帮我也带一瓶。”
朝恩说了声好。
溪中教室小,每个人班人数多,排与排之间挤得不行。喻淮桉挡了大半光线,字帖一片阴影。
他拿着空瓶抬了抬下巴,示意朝恩让他出去。
朝恩小声说:“没来。”
喻淮桉在原地站了半秒,坐下来后抬手去摸她额头,朝恩像是被这个动作封印住了,肩膀僵得直直的。
“额头不烫。”喻淮桉收回手,看向她耳垂,若有所思道:“耳朵怎么这么红?”
“……”朝恩倏地捂住耳朵,看向前面,声音跟蚊子一样嗡嗡,“有点烦。”
“烦?”
“我烦起来耳朵容易烧。”
喻淮桉笑了下,试探她,“不会是嫌我烦吧?”
“不是。”朝恩叹口气,“我讨厌练字。”
“以后没人盯着你练字了。”他忽然说。
朝恩紧紧捏了一下笔杆。
“你肯定很高兴。”他又说。
她为什么要高兴?朝恩侧过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是吗?”喻淮桉微微扯起唇角,“还是说——”
他瞳仁像泉水涤过一般幽深明亮,喉结上下滑动,意味深长:“你也舍不得我。”
朝恩胸腔被心脏撞得一阵一阵地颤。
“是啊。”她说:“是舍不得。”
喻淮桉指节相互间无意识搓擦,氛围莫名变得紧张。
“舍不得你,舍不得杨思娜,还有鹤小天,张心佑。”朝恩说:“舍不得12班的所有人,除了李娟娟。”
“……”
喻淮桉轻咳了一下,语气凉凉,“别舍不得了,赶紧给我练字。”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候长斌破天荒没有拖堂,铃声一响,他将保温杯夹在腋下,说了句,“朝恩来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门虚掩着,白天的灯光没有晚上那么刺眼,学生成群结队从走廊穿过,嬉戏打闹,沸沸扬扬。
“火箭班的老师也是从普通班里升上去的,我们班的刘老师和张老师是教22,23班的,这两个班是实验班,所以老师不见得差。”
朝恩“嗯”一声。
“学习环境这点,普通班的确比不上火箭班和实验班,班里大多数同学重心都没放在学习上,喜欢打游戏,课间也吵,肯定会影响到你。”
朝恩没说话。
“张主任的意思是你先留在我们班,等期末出了成绩如果还在前十就转上去。”候长斌打开保温盖,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喝完加了句,“但刘校长也同意了你转。”
也就是副校长点了头,但张主任觉得不妥。
“现在是看你自己。”候长斌说。
朝恩垂睫盯着脚尖,其实别人影响不到她,一开始想转是因为邓周琳喜欢在课堂上训人,效率太低,以及数学老师操着一口她听不清的方言。
那个时候是有抵触情绪在的,看谁都不爽,待哪儿都不适应。
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快要和12班融为一体,转去火箭班需要再一次融入环境,以及——
和新的同桌相处。
但是,火箭班的教学进度更快,挖题更深更细。
候长斌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着急,中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顿了一下,又说:“我看你和班里的同学处得挺不错的。”
“不用考虑了。”朝恩抬头,眼神坚定,“我要去火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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