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桌上,简国成殷勤地给宋春红夹菜,时不时关心朝恩两句。
简国成就是宋春红回来的第一天,老太太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当时宋春红嗤之以鼻,去邻县做生意失败后,主动联系上了简国成。
俩人的感情越来越浓,有谈婚论嫁的趋势,朝恩莫名其妙,不过她不会去评价宋春红的事,宋春红当然也不会考虑她的意见。
但是,如果宋春红和简国成结婚,势必母女俩会搬过去。
简国成家只有两个房间,他有一个读初中的儿子,宋春红让朝恩留在老太太家,吴静当面拒绝,说是她自己不听劝一意孤行要领养的,就该负起这个责。
宋春红也不乐意了,“新房子马上要装好了,你们又不住这儿,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那房子一半的首付都是我出的!”
吴静说什么都不同意,两个人大吵一架,在卧室写作业的朝恩听得一清二楚。
这天刚好是月假,喻淮桉也打完比赛回来了。
袁彬礼嚷着要他请客吃饭。
于是一群人来到了新开的海鲜餐厅。
“会不会太贵了?”杨思娜挽着朝恩的手臂,小声问。
袁彬礼耳朵尖,啧一声:“他啥都没有,就是有钱,想吃什么吃什么,不要客气。”
“说得是你请客似的。”张星佑翻了个白眼。
袁彬礼呵一声,问喻淮桉,“是不是随便吃?”
喻淮桉淡笑着“嗯”一声,“有钱。”
光吃饭还不够,袁彬礼让服务员抬了箱啤酒来,杨思娜不敢喝,怕回去被妈妈发现,袁彬礼喝了半瓶酒开始发癫,呛她没种。
田大壮差点拿酒瓶砸他,大家一边拉一个,场面滑稽搞笑。
朝恩酒精轻微过敏,喝不到半瓶,脸就开始发烫,她起身出去透气。
新开张的店生意很好,他们还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不过现在没什么人了,朝恩捞起张等位的胶凳坐下,目光呆滞地盯着街对面的亮起的路灯。
一群蚊虫绕着灯泡打转,不知疲倦,也不知道目的。
“醉了?”喻淮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的,拎了张板凳在她旁边坐下。
朝恩说:“还好。”
喻淮桉用手背去贴她脸,“下次别喝了。”
“这不是庆祝喻选手凯旋归来嘛。”朝恩笑。
喻淮桉去隔壁小超市买了袋酸奶给她解酒,朝恩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吸管。
“心情不好?”喻淮桉冷不丁问。
朝恩:“没有。”
喻淮桉掰过她肩膀,两人面对面,“不许骗我。”
“也不是心情不好。”朝恩微叹口气道:“就觉得很没意思。”
“这么悲观?”喻淮桉将她手放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像是肢体上安慰,“遇到什么事了。”
该从何说起呢?
她可能又要面对何以为家的窘境,不止会焦虑没地方住,也会焦虑高考能不能考出好成绩,报什么学校,到底学什么专业……
她总是强装淡定,用高大上的外壳伪装自己,其实内心焦躁又脆弱。
朝恩偏过头来说:“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看不到人生的意义,没有热爱的东西,喜怒、输赢、结果,都好无趣。”
“阿贝尔加缪说,人生就是无意义的,就是荒诞的,你要么思考怎么自杀,要么充满激情的面对生活。”他掸了一下她脑门,“所以敢自杀吗?”
朝恩摇头,“我怕疼。”
喻淮桉说:“那就好好生活,积极向上,偶尔的情绪低落没关系,人人都会这样,也包括我。”
朝恩好奇一件事,“如果你没有下出成绩,你会后悔把所有的时间浪费在围棋上吗?会不会后悔没有和大家一样通过高考上大学?”
后悔两头都没有捞过,而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不会。”喻淮桉说:“对我来说,都是体验,没有什么是非要得到的,除了你。”
“……”明明在讨论这么深沉的话题,非要这么撩一下,朝恩脸更红了。
喻淮桉:“人永远处于得失之间,太执着某个追求不到的结果,信念会崩塌,然后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你会怀疑人生,不停纠活着的意义,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你不想成为世界冠军吗?”朝恩问他。
喻淮桉摇头,“我只是喜欢下棋,仅此而已。”
不停地打比赛,也是为了更精彩的对弈,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喻淮桉弯腰,将她散掉的鞋带重新系好,“不要把自己困住了。”
朝恩点点头,“嗯”一声。
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少年的内心世界比她想象中更强大。
“不过意义么……”喻淮桉直起身体亲上去,轻笑着说:“这就是意义。”
-
一整个夏天,朝恩埋在题海战术里,喻淮桉则留在国家队训练。
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能通过手机告诉对方自己的近况。
每到晚上,朝恩都会想念喻淮桉的声音,明明十分钟前才打过视频。
两人没有谈恋爱,但胜似谈恋爱,像分居两地的小情侣。
朝恩会向他吐槽卷子好多,根本做不完,喻淮桉会告诉她,他的队友好厉害,要是拿不了名次保送不上清华怎么办?
朝恩说:“我又不是一定能上清华。”
喻淮桉:“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朝恩没好气地道:“你是跟屁虫?”
视频里喻淮桉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他一手擦头发,一手攥着手机,理直气壮地“啊”一声。
“没劲儿。”朝恩吐舌头。
喻淮桉将手机放好,“等我回来就有劲了。”
朝恩本来有点困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要回来?”
“不要太期待,”喻淮桉拉开椅子坐下来,“还不确定。”
朝恩失落地“哦”一声。
再抬眼,喻淮桉走到衣柜前,双手交叉掀起衣摆。
朝恩低声惊呼,“你干嘛?!”
喻淮桉脱了衣服,侧头看来,肩宽腰窄,腹肌像小山包一样隆起,“换衣服啊。”
“……”
朝恩:“流氓。”
喻淮桉换上衣服,“我是不是流氓你不知道?”
“不要脸。”朝恩哼一声。
喻淮桉走过来,将手机摆成位置,“谁看谁流氓。”
气得朝恩把视频挂了,喻淮桉又疯狂发消息打电话来哄。
朝恩没好气地道:“就说你贱不贱?”
喻淮桉叹气声传来,“我能怎么办,就想对你犯贱。”
朝恩又把电话给挂了。
……
新的一年又来了,宋春红和简国成在年前扯了结婚证,双方都是二婚,没有举行婚礼仪式,只是找了个饭店摆了七八桌。
宋春红让朝恩改口叫爸,朝恩抿着唇线不说话,宋春红喝了点酒,扬手要扇她巴掌。
简国成赶紧拦住了,“叫叔叔就行。”
朝恩叫了声叔叔,转头回了学校。
第二天,朝恩申请了住校。
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宋春红突然人间蒸发了,简国成找到学校来,问她知不知道她妈去哪儿了,朝恩摇摇头。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宋春红了,宋春红也不给她生活费,吃饭还是靠的喻淮桉。
他上次走前在车站抱了她很久,回去后朝恩就发现自己兜里多了张银行卡。
喻淮桉说:“是我自己的钱,全是打比赛的奖金,放心用。”
朝恩但凡身上有五百块都拒绝了,她只能拿着卡说:“以后还你。”
喻淮桉正经道:“以身抵债吧。”
简国成走后不久,又有警察找到了学校,大家背地里对着朝恩指指点点。
班里有个同学和简国成家是远亲,她在厕所里跟大家八卦,“朝恩不是她妈亲生的,她是领养的,她妈骗婚把我叔叔的钱都给捞走了,现在警察到处找她。”
有人问:“朝恩知道她妈骗婚吗?”
“那肯定啊,没听说过一个词嘛,蛇鼠一窝。”
“喂,张媛,背后讲人坏话有意思吗?有本事你当着她面说。”李娟娟“砰”的一声推开门,从厕所隔间出来。
“又没说你。”张媛不服气地道。
李娟娟骂了声傻逼。
张媛拦住她,“她妈骗走我叔叔的钱是事实,不然警察怎么会找她?”
“关你屁事。”李娟娟说。
张媛:“你没在背后说过她坏话是吧?你还把人家笔记本扔厕所了,装什么好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最里面的一间门打开了。朝恩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又面无表情地让她们让让,挡着她洗手了。
张媛走后,李娟娟犹豫地问:“你家里没事吧?”
朝恩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影响不到我。”
去年的世界围棋大赛因为特殊原因推迟了,今年重新选拔国家队选手,喻淮桉不负众望,第一轮积分第一,成功进入第二轮。
朝恩千叮咛万嘱咐杨思娜一行人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喻淮桉,但喻淮桉还是知道了,不顾教练的阻拦,飞回了成都,又从成都连夜坐车回到溪竹。
喻淮桉一晚没睡,眼底全是青黑,他在女生宿舍楼下一直等着。
朝恩叼着袋牛奶出来,在看到他的瞬间愣了愣,但是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喻淮桉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没人说话,直到走到教学楼前的分叉口,朝恩转身。
“选拔赛结束了?”
喻淮桉摇头。
“那你回来干嘛?”朝恩问。
喻淮桉:“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喻淮桉走近,朝恩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是你亲口跟我说,永远不要为你放弃什么,做我想做的事,走我想走的路,不然你会自责,会内疚,会难过得要死。”
朝恩静静地看着他,“我做到了,那你呢?”
“朝恩,比赛对我来说——”
朝恩厉声打断他,“喻淮桉……”
“嗯?”
朝恩很用力才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们分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尾声(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