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性情大变

次日辰时,二人顺利抵达白鹤堂。

这里白墙墨瓦,门庭伟岸,倒悬穹庐,奕奕昂扬,飞扬的檐壁下砌着一牌匾,匾额上用金字镌刻着‘高山仰止’四字,门口的墨色石柱上同样用金字撰着书院的训诫,分别为‘淡泊明志’‘实事求是’八字。

白墙外绿树成荫,成片成片的爬山虎绕廊而过,青翠的石板路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流,偶有游鱼戏水,好不乐哉。

涓流之中,伫立着斑驳青灰的巨石,巨石用墨字篆着‘白鹤堂’三字,巨石顶部还屹立着一昂首阔步的丹顶白鹤。

书院背靠群山,深处密林之中,走近细瞧,仿若人间仙境。

走过崎岖的石板路,院内书声琅琅,正值幼年的世家子弟齐声朗诵着四书五经。

宋挽月从小对书院有别样的向往,羡慕兄长可以去宫内的国子监读书,如此,她此刻站在巍峨门庭之外,心头便有种莫名的敬意。

将马车停在门外,裴玄上前扣门,不过须臾,便有身着玄色长袍的书童前来应门,瞧见陌生面孔,眼底闪过犹疑。

他将门拉一小缝,神色稚拙地上下打量,须臾,才扣紧五指,挺直了胸膛怯生生开口,“公子,请问你们找谁?”

裴玄从腰侧取下腰牌,坦然递过,“我是大理寺派来的巡查小吏,正在查上京连环凶案的线索,因着白鹤堂盛老为此案被害人,于是奉命前来查探。”

未曾想是京城派来的人,书童连忙躬身,“原是如此,大人请进。暂管白鹤堂的贺山长还在松青院教书,需要我帮您叫他吗?”

听闻此话,裴玄摇头,“不必,贸然前来,已多有打扰。我先随便瞧瞧,等山长下堂再引荐也不迟。”

书童听罢,礼貌颔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带着前来拜访的二人一路向松青院走去。

长这么大,宋挽月还是第一次来书院,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脚步不自觉慢下,目不暇接。

书院内花团锦簇,池塘飘摇着荷叶,荷花才露出个小包,离盛放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

柳枝优雅轻垂,随风扫荡湖面,清冽的湖水漾出一层又一层涟漪,将池中的鱼儿都惊得游散了去。

她双手紧攥着剑,神色略显拘谨,想当初,她也哭闹着让父亲送她来书院读书,可父亲说此地非女子能踏足,于是请了先生,宿在府中教她习字懂礼。

为何女子不能像男子那般在外潇洒考学,她自小便无数次问过母亲,可母亲只斥她胡闹,因着母亲也是一辈子在高墙中相夫教子的闺秀,自是无从回答她这离经叛道的问题。

如今物是人非,此问依旧没有答案,也许世道如此,所以就连女子自身,也已将自己禁锢于陈词滥调之中,疲于争辩。

见身侧人忽地没了声响,裴玄顿步回首,瞧着宋挽月那感慨万千的神色,不由分说地用指节扣了下她发顶。

“想什么这么出神,是这院中有何诡异之处吗?”

宋挽月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没有,我只是在惋惜,倘若我幼时能在此地念书,如今会否也考取了一番功名。”

听闻此话,裴玄不觉轻哂,“你倒是对自己颇有自信,十年寒窗,哪有嘴上说那么容易?”

宋挽月不忿,“那依大人所见,究竟是练武容易还是读书容易。”

裴玄听罢,斟酌道,“都不容易,可练武就像攀登,只要你肯下功夫,前行的每一步都作数。可念书又何尝如此?影响功名的缘由过多,并非苦读便能有结果。这世道本就不公,由此可见,我倒是觉得,相较练武而言,取得功名,要更难一些。”

听了裴玄的话,宋挽月沉默不言,原来堂堂皇子也知道世道有诸多不公。

那为何,当今朝堂依旧与佞臣狼狈为奸,将忠义之士悉数赶尽杀绝。还是说,就连他们也亦无从改变现状,只能装聋作哑,了无作为?

交谈间,三人从廊道一路至松青院门外,山长已然下堂,原以为是位前辈,没成想瞧着竟如此年轻。

看到裴玄,他神色微讶,尚未开口,一旁的书童便启唇介绍了番。

“山长,这二位是上京大理寺派来查凶案线索的。您方才在教书,便没去叨扰。”

听闻此言,贺知节瞬间了然,“原是官府派来的人,快快请进。”

“梁新,还不快将贵客引入山青阁品茗,好生招待!”

见贺知节如此热情,裴玄也不拘谨,“如此,那便有劳山长了。”

贺知节听到称呼,忙不迭摆手,“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个教书的,配不上如此虚名。您叫我知节便可,里面请。”

跟在裴玄身后,宋挽月百无聊赖地听着二人寒暄,山青阁坐落在池塘中心的八角凉亭,墨色石桌下摆着棋篓,瞧着像学子闲时对弈的地方。

学童温了茶,是上好的铁观音,清冽的茶香中带着丝苦涩,清润醇厚,入口回甘。

裴玄同贺知节说起盛老,情到浓时,喉头微微哽咽。

他出身寒门,二十年苦读却无疾而终,是盛老肯定了他的学识并收留了他,才有了他如今的一番作为。

思及盛老,他泪如雨下,不断用丝帕擦拭着眼尾,“老师虽脾气古怪,却博学慈爱。我没想到只是回上京讲学几日,我却同他就此阴阳两隔……”

“老师年过古稀,却夜夜噩梦缠身,可他从未因此而停止授业。不光是我,白鹤堂所有学子都对他极其景仰,如今他不在了,留我一人该如何将白鹤堂维持下去……”

盛老曾在国子监任职,裴玄也曾是他的学生,想到老师的枉死,也不免为之动容。

可听到此处,他眸光忽地暗下,盘旋在杯口的指尖停顿,鹰隼般的眸子倏地抬起。

“你说什么?盛老夜夜噩梦缠身?此话当真,敢问是怎样的噩梦?”

手背轻拂面颊的清凉,贺知节垂眸思忖,“我也不知,只是偶去拜访时,听到老师同梦中人不住说着抱歉,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央求别找他索命。”

“具体是何人,我不甚知晓。彼时我还就此事询问过老师,可老师听后便勃然大怒,整月闭门不出,对此事避而不谈。”

说到此,他也觉得奇怪,他认为像老师这般仙风道骨之人,必不会做出背弃他人之事。所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只是他无能,没法为老师排忧解难。

听及至此,宋挽月面色亦是凝重,她唇角翕动,可还未曾开口,裴玄便按住她,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语。

“贺山长,请问能否带我们去坟上祭拜盛老?另外,我还想去他的故居拜访,不知可否方便?”

听闻此话,贺知节赶忙应承,“方便,自是方便,老师的故居自他逝去后我日日打扫,不过屋内的东西我未曾挪动,应当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如此甚好,”裴玄微微颔首,“我初来乍到,已是一夜未休,不知书院内可有客房,供我们休憩。”

见裴玄主动提起,贺知节羞愧难当,“哎呦,我怎得把这忘了!那是自然!山青阁后身便备有雅间,我这便带你们过去!”

话落,二人跟随贺知节一路沿着长廊来到山青阁后身,这里是座四方相围的庭院,鸟语花香。

宋挽月在裴玄隔壁房间,屋内已备好酒水和热菜,她饥肠辘辘,当即便无意识舔了舔唇。

吩咐准备好一切,贺知节识趣告辞,“大人舟车劳顿,我便不在此打扰了。待明日您疲惫消散之时,我便备马带您上后山祭拜老师。”

“有劳了。”

拜别贺知节,宋挽月入座倒酒,她大快朵颐,直至将胸口的郁气压下,才颓然深呼口气。

“裴大人,你觉不觉得这盛老有些奇怪?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倘若他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又怎会噩梦缠身,终日不得好眠?”

据说盛老是在三年前宋府覆灭之后才向朝廷请辞来的九云山,她迫切想知,他口中对不起的人究竟是谁。

饮了杯酒,裴玄疑虑重重,“是很奇怪,在盛老罹难后我也曾调查过他,他于国子监任职时慈眉善目德高望重,未曾听闻有脾气古怪一说。”

不敢直言推断,宋挽月试探开口,“听闻贺知节自白鹤堂筹办之初便伴随其左右,倘若盛老是那时性情大变,那会否从他在上京请辞时所受遭遇有关?”

指尖微顿,裴玄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你是想说,他同三年前将军府自戕一事有关?”

没成想裴玄竟如此敏感,宋挽月心虚地别开了眼,“哦?我不过随口一提,大人思绪当真是跳脱。不过仔细想来,盛老请辞那时,似乎只发生了这么件家喻户晓之事。”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裴玄胃口全无,“你回屋吧,好好休息。待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后山。”

不知她哪句话触到了裴玄的逆鳞,宋挽月瞥了眼桌上的美食,“干嘛着急赶人?我还没吃饱呢!”

瞧着她唇角沾上的油渍,裴玄无奈摆手,“拿去!都拿去!想吃多少吃多少,若是不够,再叫山长帮你拿一些便是。”

听闻此话,宋挽月亦是不跟他客气,当即便提起地上的食盒,将美食美酒全都盛了进去。

“如此,那我便不打搅大人歇息了。告辞,明日见。”

今日第二更。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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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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