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涟的话就似一块大石砸落,在程墨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萧灼若接了剿灭荷灯这一任务,对于荷灯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对于程墨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涟公子,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程墨艰难开口,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闻人涟坦白道:“荷灯这个组织从前不过寥寥星火,无人在意。可近来,他们的势力与日俱增,无孔不入,就连皇宫里也渗透了许多他们的人。
陛下察觉事情有异,命太子殿下暗中调查,亦在前不久拔除了不少宫中暗哨。”
这么说来,前不久宫中荷灯众人被清剿,是太子的手笔,程墨暗自咬了咬牙。
“太子与我交情笃深,此事我亦知晓来龙去脉,其实宫中荷灯众人远不止那些,只是太子仁厚不想赶尽杀绝,故而留了许多宫人性命,其中就包括你认识的宫女青烟、星苒。”闻人涟说着从宽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程墨。
程墨扫了纸条一眼,里面有几个名字,认识的是青烟,星苒,不认识的还有几人。
“这些是太子故意留下的?”什么仁厚不想赶尽杀绝倒是未必,程墨觉得太子想要利用这些人,将她们当成诱饵,引出更多荷灯中人。
其中就包括她这样的,或许已经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否则闻人涟也不会跟她说这些。
大概看出了程墨的心绪不安,闻人涟安抚道:“太子殿下对你的事并不知晓,而我只是猜测,不过现下看起来,我猜对了。”
程墨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世人都道莲大公子知微见著,洞察人心甚是厉害,我今日方觉此言非虚。现在好了,你不但知道了我是通缉令上犯人,还是个乱党。”
闻人涟微微扬眉:“你既对我坦诚,我也答应替你保密,一个身份或是多个身份,又有何要紧?”
“多谢啊!涟公子,像我这样的危险人物,你往后可要少接触为妙。”
程墨自嘲一笑,她又想到了萧灼,她在他面前总是拙劣的遮掩,以他的敏锐,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荷灯中人暗中勾连百姓,窥探朝中大员秘辛,无视律法,肆意而为,之于朝廷而言,的确是个巨大的麻烦。
可对于百姓而言,荷灯是在为他们主持公道,以自己的方式铲除奸佞。”闻人涟望着远处天边的月亮,眼里是一抹皎洁的光芒。
“故而,我私心希望荷灯能够长久。”
“真的?”
程墨有些意外,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官员口中听到对荷灯的评价。
闻人涟颔首:“在阿墨姑娘面前,我所说皆是发自肺腑。”
“那如果让你加入荷灯!你会愿意吗?”说完,程墨愣了愣,突然笑了:“我开玩笑呢,你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啊,你若是加入了荷灯,那真是太可怕了。”
“可怕?”闻人涟不解。
“可怕在于你想要打听什么,都不用自己出马,就有人主动告知你消息。你想要对付的人,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有人拱手想送。我觉得,你在荷灯勾勾手指就会成为最大的主事。
那对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做任务的人来说,可太可怕了。”程墨说的可怕,更多的是一种羡慕嫉妒。
闻人涟听了仔细思量片刻,清朗的笑声自喉间溢出。
“我竟不知,我在阿墨姑娘眼中,有这般厉害。”
“你的确很厉害!”程墨认真道:“涟公子你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博闻强记,见多识广,深受欢迎。
如你这般的人,若是在官场能为百姓出头,做许多利于百姓之事,百姓当会受益良多。
不过,说了这么多,我想知道涟公子你的志向为何?”
闻人涟反问道:“阿墨姑娘,你的呢?”
“我自希望世间不平能见天日,以阴谋诡计祸害人者皆遭反噬。天下民不聊生,为官者能睁开眼好好看看,总有一日可以拨乱反正,还天下清明!”
说到底就一句话,老皇帝昏聩残忍,他得遭报应!
不过鉴于闻人涟怎么也是个朝廷命官,她的这些大逆不道不便说出口。
闻人涟神情认真的听她讲完,郑重道:“阿墨姑娘说的不错,你所愿亦是我所想。今日听阿墨姑娘一言,实在受益良多,阿墨姑娘往后若是有需要,尽可寻我帮忙,若是为天下黎民,任何事我都愿为之。”
程墨眨眨眼,闻人涟的意思是不是说愿意加入荷灯?
程墨觉得她今天拐了个大的。
“好,有那一天,我不会客气。在这里我也替黎民百姓向涟公子致谢。”程墨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闻人涟伸手来扶,拖住了她的手微微一顿:“阿墨姑娘的手甚是冰凉,可是觉得冷了?”
程墨收回手:“我不冷,只是有些风大罢了。”
闻人涟打量了她一眼:“光顾着说事,竟不察阿墨姑娘穿得单薄,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彼时已是亥时三刻,长街上来往的百姓寥寥无几,程墨看了赏了半天的月亮也有些困了,点头道:“也好,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待二人离去以后,守卫出现在不远处的一间酒肆厢房中。
守卫哆哆嗦嗦:“回禀大人,小的们绝无擅离职守,今夜城中一切如常,不曾发生一起走水事件。还望大人明查!”
磐石问道:“还有呢!”
守卫微愣,眼珠子转了转,当即老实答话:“小的该死,今夜礼部侍郎闻人涟大人曾上瞭望台,与一女子相谈甚欢。”
“二人都说了什么?”磐石瞥了一眼喝闷酒的萧灼问道。
守卫摇头:“小的们离得远,不曾听到,只是见到二人举止亲密,闻人侍郎还牵了那女子的手。”
闻言,萧灼手执着的酒杯碎了。
守卫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身来。
萧灼沉默,只是拿过另一只酒杯,继续倒酒。
磐石继续问道:“你当真看清了?”
守卫想了想,传闻首辅大人与闻人侍郎并不对付,莫不是想就今日之事参闻人侍郎一本?
他绞尽脑汁道:“看清了,闻人侍郎牵着那女子的手说了许久的话,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小的也没想到闻人侍郎人前人后两个模样,当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让你据实已告,没让你胡说八道!”磐石一把揪住守卫后颈,将人丢了出去。
再进来,就见萧灼一杯又一杯接着喝酒,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大人!”
“你出去!”萧灼眼也未抬,继续自饮自酌。
……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马车停在御史府门外,闻人涟亲自送程墨回到了门口。
“阿墨姑娘,今晚的月色可还喜欢?”
程墨啄米点头:“月色极美,也多谢涟公子告诉我那些事,还请我吃了宵食。不早了,涟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程墨说着打了个哈欠。
闻人涟见此不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去。
程墨目送闻人涟的马车离去,正要回府时,余光瞥见墙角一侧还停着一辆马车。她定睛望去,见那是萧灼的乌桐马车。
这么晚了,萧灼怎么还在这里?
程墨几步走下台阶,快步来到马车前。
马车外并没有人,她掀开车帘子朝里望去,只见萧灼孤身一人倚靠在车厢里,他的脸色通红一片,神情好似并不舒坦,紧蹙眉头,似有呓语。
程墨快速上了马车,一瞬间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她捏了捏鼻子:“萧灼,你这家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萧灼半醉半醒,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眸迷糊,目有呆滞。
程墨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毫无攻击力的萧灼,不由失笑;“桃美人,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欠我多少银子?”
萧灼盯着她摇了摇头。
程墨举着五根手指道:“五百两!你足足欠我五百两银子。好了,我这就随你回家拿银子去。”
话音刚落,外头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马车驶动起来。
程墨忙掀开车帘,车辕上空无一人,马儿却精准的掉头朝首辅府的方向前行。
她顿时震惊连连:“你这匹马还如此通人性!”
她光知道这乌桐马车价值不凡,却不想这匹马如此聪明伶俐,竟还知道送他回家。
“要我说,你的磐石还不如一匹马!关键时候将你丢在这里,也不知道去哪了!”
此时轻飘飘翻身到车辕上的磐石摸了摸鼻子。
不过片刻,马车就驶到了萧府大门前。
程墨好不容易扶着萧灼出来,掀开车帘就见磐石现身人前,吓了她一跳。
“磐石大哥,你怎么比暗卫还神出鬼没。不过你来的正好,把你们萧大人扶回房去,接着,他太重了。”
程墨如见了救命稻草,忙把萧灼递过去。
磐石将萧灼的胳膊揽过肩膀,扶着他下了马车。
程墨跟着下来,却是挥了挥手:“磐石大哥,一会先给他洗把脸,煮碗醒酒汤。晚上记得守着点人,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了,明早我再来看他。”
磐石回头:“阿墨姑娘,请留步!”
程墨回头:“怎么,还有事?”
磐石道:“其实,今日是大人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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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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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愿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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