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下着细密的雨，树林昏暗潮湿，挺翘的树叶被雨滴折弯了腰，硕大的水珠从叶尖滴落，在地面打出水花。
耳边传来一阵沙沙声，一只野兔从灌木丛中窜了出，刚好蹦到一处水坑里，它甩了甩身上的水，继续向前。
下一秒，一道不易察觉的黑影闪过，带着两道赤红的线条。
定睛一看，野兔赫然不见，只有地面的水洼中晕开几滴血。
一条六七米长的花纹蛇沿粗壮的树干缠绕而下，在地面蜿蜒爬行，还吐着信子，只是没过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一对竖瞳警惕的望向不远处，随后快速离开。
雨越下越大，土壤被浸湿，走起来一步一个脚印。
伸手不见五指的前路，被季凌摇腕上的通讯器照亮。
季凌摇伸手将雨衣拢了拢，开口是温和低沉的嗓音：“Louis，报告时间。”
随之传来轻快的机械女声：“现在是联盟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您已经持续赶路五十八小时四十七分二十八秒，体温、脉搏、血压、心率等基本生命体征基本正常，体力值下降至71%。据以往数据推断，反应、速度和力量同时下降15%。Louis在此提醒您，珍惜生命，适度休息。”
季凌摇从口袋摸了只烟点上，吸了口：“少扯这些没用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林子，我上哪找歇脚的地儿。”
Louis答非所问：“探测到尼古丁、一氧化碳、烟焦油等成分，初步分析此为香烟的组成成分。吸烟有害健康，Louis在此提醒您，珍惜生命，远离烟草。”
季凌摇不满地“啧”了声：“聒噪。”接着又说，“把青少年模式关掉。”
“据内库资料显示，您未满十六周岁，没有该项权限。”
彼时上方落下一滴水珠，刚好将季凌摇嘴边的那点火光熄灭。
“操。”
“检测到不雅用词，Louis在此提醒您，文明用语，养成良好美德。”
“……”漆黑的雨衣下，季凌摇神色晦暗，Louis显然察觉不到这一点，继续说，“根据探测，周围空气中的尼古丁、一氧化碳等成分逐渐下降，结合先前判断得出香烟熄灭的结论。微微火星也可燎原，Louis在此提醒您，要将烟头妥善处理。”
季凌摇忍无可忍：“闭嘴。”随后将抽了一半的烟放进随身携带的金属盒里。
Louis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嘴是人类以及某些动物所有的器官，Louis作为程序设定，并不具备‘闭嘴’这种活灵活现的动作。”
“……”
到了嘴边的脏话被季凌摇生生咽下去，他长舒口气，改变嘴型道：“打开地图定位。”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Louis迫不及待回了声：“是。”
屏幕闪烁的光勾勒出少年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而且眉目锋利，样貌俊朗，尤其一双金色眼眸，在光下明亮有神。
季凌摇两手按在光屏上，左手放大，右手标注，还有Louis在一旁解说：“距离目的地还剩1397.8公里，往南43.6公里离开森林后，在西南方向18.6公里的地方，有一处老旧列车站，可搭乘38号列车前往九滨城，而后乘坐当地的特快列车到达……”
季凌摇目不转睛打断它：“你话太多。”
Louis知错就改：“好的，之后的解说我会适当精简语言。”
季凌摇所处的森林，是北部和中部交界中最大的一片森林，它不是到达曜日城的必经之路，但是否能够徒步穿过此地，却是能否参与晨曦圣卫队考核的重要指标，算是真正考核开始前的小考。
季凌摇：“用探测雷达搜寻一下附近建筑。”
Louis：“是。”
光屏右上角亮起一个圆形信号装置，涟漪似的一圈一圈地向外荡，以季凌摇为中心，方圆五公里都在Louis的探测范围内。
“东南方向四公里外有一处不明建筑，同时探测到了生命活动。”
季凌摇抬头看向所指的方向，笑了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有其他人。”
Louis语气自豪：“当然。每年各军校、军区、政府都会向晨曦输送大量人才。您虽然实力强劲，但不可能也不会是唯一人选。”
季凌摇：“……”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伴随着雷电轰鸣越来越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赶路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这林中危机四伏。
季凌摇熄了光屏，随后助跑两步，一跃而起到树枝上。
这林中树木的距离不算紧密，可少年却如脚下生风般飞驰而过，连绵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弄湿了额前的碎发。
十分钟后，季凌摇越过最后一道枝杈，膝盖微曲，稳稳落在泥泞的地面上。一抬头，眼前正是Louis口中那不明建筑。
在黑暗和雨中，整栋建筑像被蒙了层纱，加上本就破败，只能浅浅看出是青砖红瓦的颜色，四方飞檐也被破坏的不像样子。房屋没有门，透过屋内两侧依稀的火光能看到处在正中央的佛龛柜，上面只有几件散乱的烛台和礼器，想来应该是座荒废的寺庙。
周围怪树邻立，杂草丛生，被风一吹，雨一打，窗户和房梁都在吱呀作响。
季凌摇站在原地将这寺庙打量了一圈，透过微亮的窗影看到了三四个黑影。
“Louis，进入休眠状态。”
“是。”
话落，通讯器的灯光随之关闭。
季凌摇沿歪斜的几节石板路向上走，他脚步轻，走得慢，但能在这时候来这深山老林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因此，在季凌摇一步踏进寺庙的前一刻，周围的视线就齐刷刷投了过来。
右边有三男两女，生了两个火堆，两女孩靠在一起哈气取暖，三个男人则是在谈笑风生——只不过季凌摇刚一跨进来交谈声就戛然而止了。
左手边只有两个男孩，看起来与季凌摇年纪相仿，身边放着一柄长斧的男孩一边探究地与季凌摇对视，一边手脚并用的想要将另一个男孩推开，无奈那男孩就像颗牛皮糖一样，蜷着身子紧挨在这男孩身上，赶也赶不走，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霎时，天空猛一声惊雷，正巧落在季凌摇身后，打出的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落在尘灰的地面上。
睡到一半的也鸣子被这响雷一惊，倏地睁开眼。
季凌摇披着黑色雨衣，雨衣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发尾处的水珠划过他的眼尾径直落下，那双金色眸子被衬得尤其亮，加上带着警惕和打量，也鸣子与之对视的瞬间被吓起了一身冷汗。
雷声轰鸣刚歇下，也鸣子就大叫一声：“鬼啊！”然后囫囵爬起，一溜儿烟的来到伏天扬身后，把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哆嗦半晌后，小心探出半个头。
在场的两个女孩都被这喊声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他。
伏天扬的嘴角有几分抽搐，左手越握越紧，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一拳招呼在也鸣子头顶：“我忍你很久了，你喊什么喊？！这点胆量都没有来参加什么考核。”
也鸣子两手捂着头顶，刚被吓出的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又涌了出来，整个人委屈的坐在地上，冲伏天扬说：“又不是我想来的，我……我老师偏要我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伏天扬：“那也是因为你态度不够强硬。毕竟，你老师总不至于把你绑来吧。”
也鸣子抿抿嘴，又气又委屈的说：“还就是绑来的。”
出发前一晚，也鸣子刚睡下，就听门边一阵窸窣，等他忍不住睁眼查看，就正对上一张美丽但恶笑的脸。
女人率先堵住也鸣子的嘴，然后拿着根粗麻绳狠狠扥了两下，无视也鸣子的挣扎，就把人五花大绑扔到飞艇上。
这一路，他连饭都是别人喂得，好不容易等人帮他解开，还没等活动两下身体，就被老师飞起一脚踹进了森林深处，整个人挂在树枝上泄洪一样吐了好大一会儿，又休息了很大一阵儿才缓过来。
后来在路过的好心人——伏天扬的帮助下，才从四五米高的树杈上掉下来，然后又吐了一阵。
闻言，伏天扬简直无语。
季凌摇转身向左，从墙边捡了些草，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用来生火。
“诶，兄弟，你也是来参加晨曦考核的吗？”伏天扬扭过头问。
季凌摇看着他点了下头：“对。”不然谁会来这深山老林啊，除非有病。
伏天扬眉开眼笑，一改刚刚对也鸣子的态度，欢喜道：“太好了。我们家老头说了，出门靠朋友，我有直觉，你应该是个高手。交个朋友吧，我叫伏天扬，你呢？”
“季凌摇。”
也鸣子从伏天扬身旁探出半个身子，全然没了刚刚的委屈样，就是还有些怕，勉强挤出笑：“我，我叫也鸣子。”
季凌摇冲两人一笑，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一起的？”
也鸣子：“对。”
伏天扬：“不是。”
也鸣子和伏天扬转头四目相对，季凌摇搭着胳膊在一旁看戏。
两秒后，伏天扬先开了口：“这家伙怂得很，一路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给他吓一跳，要不是跟狗皮膏药似的赶不走，我早把他扔了。”
“是吗？”也鸣子眯起眼看他，“那我被熊追的时候你怎么不走？还回来帮我。”
伏天扬被噎了一下，逃避似的转过头，对季凌摇说：“听说晨曦的考核内容是将所有人投入到虚拟环境中，按积分排名录取，在里面杀的怪越多，积分就越高，还要保证不受伤淘汰。这种情况下，通过组队的方式，存活率会大大提高。这也是我家老头告诉我的。兄弟，互帮互助啊。”
季凌摇应了声：“好啊。”
听说晨曦竞争激烈，若是单打独斗，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通过考核。
只是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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