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四十,附中的教学楼依然灯火通明,自习的学生并不吵闹,只有离教室近了才能听见轻微的话语声。
朝暮要回宿舍收拾东西,还要洗漱,而宿舍会在十点的时候闭寝熄灯,她的时间还是蛮紧的。
可当她站在406的门口时,看见了自己被随意丢在外面的行李,她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锁住了。
这是把她扫地出门了。
她没有多做停留,下楼就去找宿管阿姨。
当她领着阿姨回来时,人家一边唠叨,一边帮她开门:“以后出门不用锁门,咱附中从来没有过小偷。”
朝暮点头如是。
微笑送走宿管阿姨后,朝暮站在自己床位前,看见床上桌上都被堆满了各种杂物,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什么小孩子行为吗?
她没有那么老好人,只是把这些杂物搬下来堆在过道里,留了一人可通行的通道后,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
当李若若等人从教室回来时,看见宿舍亮着灯,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李若若用力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后,又迅速回弹想要关上,还好李若若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截停了,不然怕是要出洋相。
李若若嗓门拔高:“秦朝暮,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还好意思进来?”
朝暮在床上铺褥子的动作一顿,说:“老师安排的,我为什么不好意思?你可以找老师说理去。”
李若若气结,朝暮这不咸不淡的样子真的堵的人很难受。
过道堆积如山,尽量缩小存在感的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
李若若的床位和朝暮的正对着,她拉开桌前的椅子气呼呼地坐下,忽然想到自习课上在学校论坛上看见的内容,更觉要喘不上气。
靳远和秦朝暮在奶茶店打工的照片今夜突然出现在校论坛上,并且以坐火箭的速度迅速抢占讨论第一的位置。
比起好奇他俩为什么会打工,众人明显更加好奇现在两人是什么关系。
因为,连下班后,靳远送朝暮回学校都被拍了**坛上。
李若若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质问道:“你和靳远为什么会在奶茶店打工?你们什么关系?”
另外两人闻声都默默停下手里的事情,竖起耳朵听。
“打工自然是为了赚钱。”
朝暮早就猜到在学校附近打工的事情很快会被人知道,虽然没想到这么早,可并不意外。
她的回答总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味,李若若真觉得以前小瞧了秦朝暮,真是怪气人的。
“其实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你应该知道,你根本配不上靳远。”
朝暮皱眉,她不喜欢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强调这种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她现在的生活里,令她焦头烂额的事已经不少了,她不想花心思在这些没影的事上。
朝暮没有搭话。
可李若若似乎不想放过,双手在胸前交叉,没了先前的气势,反而带着嘲讽的眼神看向朝暮。
“你有一个当人家老板情妇的妈妈,哪还有什么资格站在靳远的身边呢!”
像巨石入水,一声巨响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那两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校花的妈妈居然是别人的情妇?
朝暮坐在床上,头顶炽白的灯照得她脸色惨白,她震惊地看着李若若,明明她才是俯视的那个人,却又显得弱势。
她怎么会知道的?
当她懂事起,明白秦倚芬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后,她就一直将这当做自己的秘密藏起来。
这些年,她从不和同学谈及家里的事,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小区里除了靳远,多年来,她并没有看见过有别的附中学生。
她相信不可能是靳远。
捏着被子的指尖泛白,朝暮极力压制颤抖的双唇,嗓子眼像被棉花堵住,无法出声。
李若若很满意朝暮的反应,慢悠悠地将椅子转过来,然后悠然坐下,右腿叠在左腿上,继续淡笑抬头看着朝暮。
“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李若若故意停顿了下,“我舅舅也住在你那个小区,你妈妈的事在你们小区也算小有名气吧,多年来,傍着个小老板在小区里穿的花枝招展,招摇过市。”
“我先前还听我舅妈说,你妈妈和小区里一个遛狗的大爷吵架,就因为人家大爷的狗朝你妈叫了几声。”
李若若嗤笑出声,“看来连狗都知道看人啊。”
半晌,朝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驳地不是很有底气,“你不要胡说八道,乱造谣是要负责任的!”
“造谣?我何必呢?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了,一直没说不过是因为想给你这个校花留点面子,可你自己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另外两个人眼神在朝暮和李若若身上来回打转,瓜吃到现在,她们也基本看出来了,李若若说的十有**是真的。
朝暮的反应是最好的证明,她连据理力争都做不到。
寝室无声,而走廊上回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吵闹声也越来越响。
她们朝气蓬勃,欢声笑语,是一朵朵向阳花,而朝暮觉得自己是不被太阳眷顾的那一朵。
她说:“我家里什么情况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敢乱说,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若若不以为意:“我对你家的破事没兴趣,只是提醒你离靳远远一点,别脏了人家天之骄子的路!”
脏了别人的路?朝暮觉得很讽刺,有一天,她也会脏了别人的路?
*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后半夜一直下到清晨,雨丝如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六点的校园,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
朝暮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走在雨里,白色的帆布鞋不小心踩在了水洼里弄脏了鞋子她也没有在意。
苍白的脸上,眼下是淡淡的乌青,鬓边几缕碎发轻柔浮动。
雨滴轻敲伞面,杂乱无章,乱人心绪。
她昨夜几乎没有合眼,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李若若的话,只要想到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会知道她的事,就觉得无法面对。
朝暮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她趴在桌上,看着雨丝在窗玻璃上划出蜿蜒的弧线,然后滚落无踪,她如墨的瞳仁毫无光彩。
时间分分秒秒不回头地走着,教室里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
从大门口闯入的几个男生拉高了嗓门互呛,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退让。
当他们注意到似乎在睡觉的秦朝暮后,就停止了互怼,声音都轻了些。
“你倒懂得怜香惜玉,可是人家现在是远哥的人了,你敢肖想?”
“他俩公开了?别说些没影的事,万一只是关系好点呢。”
“哟,还不死心,当心远哥修理你。”
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朝暮听了进去,兀然觉得有些无力,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认为她和靳远在谈恋爱了。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靳远才珊珊来迟。
从他一踏入教室时,朝暮就看见了他。
靳远身上沾了水汽,黑色的板鞋上有几滴泥浆,望着他手里拎着的纸袋,她真的很想原地消失。
“早饭,趁热吃。”
周遭人突然整齐划一地看向两人,只见靳远站在朝暮的课桌旁,身材颀长,居高临下却又温柔若水。
朝暮低着头看英语卷子,没有看桌角上的纸袋,也没有看靳远。
“学校有食堂,我吃过了。”
“食堂的味道就那样,这是我家里带的,我妈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朝暮把头埋得更低了,她能想象到现在周围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那好吧,不过你以后不用再给我带早饭了,我都会好好吃饭的。”
她盼着靳远赶紧离她八丈远,真的一点也不想这样被人围观。
靳远离开后,周围一阵窸窸窣窣。
“靳远和秦朝暮到底什么关系啊,都给她带自己家里的早饭了。”
“难道丑媳妇已经见过公婆了?”
“人秦朝暮是校花,可不丑。”
“真的是好大的八卦啊。”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谁能给我透露下啊?快好奇死我了!”
朝暮眼里的英文试卷早变成了一堆乱码,看得脑仁疼,听着别人低低地八卦声,头更疼 。
赵清兰偷偷将座椅拉近些,笑眯眯地把脑袋凑过来,压制着激动地心情说:“哇,没想到校草这么贴心啊,好甜啊。”
朝暮脸颊飘粉,恨不得捂上她的嘴,“你别瞎说了,没有的事。”
“你们什么时候见家长的?这么早吗?”
“......”
她能说他们是邻居吗,见家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
秋雨生凉,沁着点点草木香渗透着校园的每一处。
朝暮的座位靠窗,在这微凉的气息里,张浩讲课的声音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她险些扛不住倒头就睡。
叮铃铃-----
急促的下课铃吓得朝暮一激灵,笔都掉地上了。
午饭时间到了,学生们蜂拥出了教室门。
赵清兰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我就不喊你吃饭啦,不打扰你和校草的独处时光。”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谣言,更加不缺谣言的传播者,有时候哪怕你有大把的证据去辟谣也没用,谣言依然会像洪水一样无法堵住。
何况,朝暮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去辟谣。
她叹了口气,简单地把桌子收拾下,准备去食堂。
刚刚起身,她就看见站在自己斜后方的靳远,像是一早等着了。
靳远说:“走吧,食堂干饭。”
“好。”
川流的学生里,靳远和她各自撑着伞并肩走着,完全是依着她的步调,像是在闲逛。
靳远在附中的知名程度,即使他只是沿着道路边沿走着,依然会有不少人投去目光,更别说旁边还有校花。
朝暮从一开的紧张慢慢平静下来后,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和靳远的谣言已经传开,虽然言过其实,但是她也无力阻止,她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没用,还不如该怎样继续怎样。
她该学学靳远,不为外物所动。
午后,雨停了,风却大了,天空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云层翻滚,似有巨物在其中搅动,莫名压抑。
大课间休息时,整层楼的走廊闹哄哄的,风风火火从外面冲进教室冯起峥正好与朝暮迎面相撞。
冯起峥赶紧立正道歉,态度是端正,但是眼神又是打量的。
朝暮说了声没事,就出门去厕所了。
冯起峥大步流星地窜到靳远身旁,拉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远哥,你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
靳远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说:“直说。”
冯起峥压低了声音,凑近说:“外面现在在传秦朝暮的妈妈在给人当情妇。”
啪!
靳远将手里的书扔在桌上,面上突然蒙了一层寒霜,“谁说的?”
“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从八班传出来的。”
八班?别班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冯起峥又说:“远哥,我听说现在秦朝暮被安排在八班的宿舍。”
“给我打听下那个宿舍里都住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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