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一直是个沉静的性子,而她做起事来,也会异常专心。
好些次,赵清兰在她身边欲言又止,但见她认真研究化学题的模样又无法开口。
朝暮完全不知道,现在外人把她说得有多难堪。
当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朝暮才放下笔,揉揉有些酸疼的肩。
天色昏沉,只余微光,朝暮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靳远的座位,却发现空空如也。
她没什么情绪,走出教室,自己朝着食堂去 。
教学楼离食堂的距离不算近,一路上会经过行政楼。
行政楼下有一处小凉亭,如今这个时节,万物都开始收敛生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朝暮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就在凉亭里看见了李若若,她的对面站着面色不耐的靳远。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李若若双手不断比划的样子,猜测她一定很激动。
凉亭旁的樟树粗壮高大,斑驳的树皮满是皲裂,它是这场对话的唯一见证者。
没多久,李若若就负气而走,靳远没一会儿也跟着离开了凉亭,两人都没有看见朝暮。
李若若喜欢靳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而靳远对李若若完全爱搭不理,这是朝暮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的。
他们俩能聊些什么呢?还不欢而散了。
朝暮慢悠悠来到食堂的时候,刚进门就听见了冯起峥扯着嗓门喊她,她很想当做没听见,但是看见他身边散漫坐着的靳远,还是迈腿走过去了。
靳远状似责备,但却眼角弯弯地说:“吃饭都不积极,要是不给你打饭,你就只能吃剩菜了。”
冯起峥附和:“秦朝暮,网上不是说,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吗?我看你得治。”
闻言,靳远剜了他一眼不够,还踢了他一脚,“食不言寝不语,你才应该好好治治。”
冯起峥:.....
远哥真的太护短了,一点情面不讲。
朝暮坐下,将没动过的那份饭拿至面前,“谢谢啊,我做题忘了时间。”
“专心好,专心好,这样就不用听外面乱七八糟的话了。”
朝暮见着靳远又剜了一眼冯起峥,以为是指外面传她和靳远的事。
*
到了奶茶店,朝暮以为还会见到如昨天一样的盛况,不想店里的客流量却很正常。
丽丽和他俩打招呼,笑着打趣道:“哟,两小情侣一块来啦,真腻歪。”
朝暮不接话,尴尬地笑两声,低着头走近休息室去换衣服。
临进门时,她听见靳远开玩笑地回了句:“丽姐,小情侣哪有不腻歪的?”
店里一阵哄笑。
朝暮握着的门把手像是烙铁般,烫得她赶紧把门关上。
靳远怎么又说这样的话,真的太容易让人误会。
更大的问题是,她总会不知不觉在这玩笑里,生出一种期待,酸酸涩涩的。
下班回去的路上,朝暮乖巧地低头走路,侧脸温和,眉目清冷。
靳远猜到她兴许是听见了自己和丽丽的那句玩笑话,否则怎么会整个上班的时间都不怎么高兴。
几乎都没有看他一眼,就是现在与他走在夜幕深空下,也好似周围没有他这个人。
“朝暮,我和丽丽说得玩笑话,你不要介意。”
原来真的是玩笑话,她就说自己不该乱想,连正视靳远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介意,正好也可以帮你挡挡烂桃花,朋友之间该做的。”
朝暮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面上靳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好像的确不生气。
“我们不会一辈子只是朋友的。”
靳远语气坚决,不像陈述,倒像是立誓。
路灯里,下了半日的雨,似乎依然笼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人看不清眼前的少年,自然也没看清少年眼里浓到快溢出的情绪。
“我保证。”
他像是对着漫天神佛立誓的虔诚信徒。
风从东边来,静静吹着面对而站的两人,朝暮明明没听懂靳远的意思,可还是觉得心脏被‘咚’的一下击中了。
校门口,靳远叫住了要进校门的朝暮。
他捏着书包肩带的手指紧了紧,光影映照着脸庞,忽明忽暗。
敛下的眸子将几许担忧一并藏起,说:“朝暮,记住我在操场上说的话,不管你是怎样的你,我的话一辈子算数。”
再回想起操场上那一幕,她依然感觉浑身发烫,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靳远笑了一下,掺了点鼻音,有几分宠溺与性感,“就是怕你这个小脑袋瓜子不够用,会忘了。”
“不会忘的。”
“那就好,赶紧回去吧。”
*
朝暮刚到宿舍门外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若若,你别难过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她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径直推门而入。
她一进去,几人就都没了声看向她。
李若若红着眼睛,似是哭过,看见朝暮就立马转过身去。
宿舍里的气氛有点怪,极有可能是和她有关,不过朝暮不关心,她还要抓紧时间洗漱,在寝室熄灯前再刷点题。
*
时光从不因一个人的悲喜而停滞,它公平地夺走每一个人的青葱年华,只给你在脑海里留下一张张老照片似的画面,证明它的存在。
进入十月,天气陡然转凉,南洲附中也开始筹备秋季运动会了。
作为分秒必争的高三生,其实学校并不会强制参与,但是各班班主任为了给予学生放松的时间,仍然会派出些爱好体育的同学参与,然后把全班撵出教室去为几个独苗苗加油。
朝暮的班级早就把参与名单上报了,可是在运动会开始的前一天,体育委员石家俊在班级里宣布参与人时,全班都听见了秦朝暮的名字。
朝暮慢半拍地从书堆里抬起脑袋,长睫忽闪,嫣粉的唇瓣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没有报名啊,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石家俊讶异:“可我的确在报名表上看见了你的名字啊。”
他是报名截止之前上交的表格,当时有点赶,忽然在表格的末尾看见了秦朝暮的名字他自己还很惊讶,只是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去确认了。
秦朝暮:“那我报的什么项目?”
“额.....”石家俊瞅瞅自己手里的表,“三千米马拉松。”
“.......”
赵清兰说:“石家俊你是傻吗?谁不知道朝暮不擅长体育,你用小脚趾想都知道她不可能报名,更不可能跑什么三千米!”
其他人都默默看着,再无别的声音,靳远原本趴在课桌上打盹,现在也端坐起来。
石家俊有些来气,呛了回去:“又不是我报的名!关我屁事啊!你以为人现在这个校花还是个香饽饽?人人上赶着?”
顿时,全班鸦雀无声,却有暗流涌动。
赵清兰也不出声了,她看了眼朝暮后就低下了头。
关于朝暮家里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现如今很多男生和女生看待朝暮时的心境都变了,但谁都没有捅到正主面前,好像大家都将这样的八卦当成了一个笑话。
唯有朝暮不知道 。
教室后排的靳远突然出声,语气冷漠,像是寒冬里的北风,吹向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数学卷子该交了,现在收卷子,不交的记名字。”
“不是吧,上午才发下来的卷子,我连填空题都还没写完啊。”
靳远一记眼刀过去,“我看你们很闲,以为你们都写好了。”
“.....”
冯起峥扶额,远哥已经生气到无差别攻击了,瑟瑟发抖。
对于无缘无故突然要参加运动会,朝暮虽然很头疼,但却不是很困扰,反倒靳远更上心。
晚上去奶茶店的路上,靳远说:“你弃赛吧,反正张浩也不会指望你拿什么体育项的荣誉。”
朝暮:....
虽然理是这个理,但是他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吧。
“校运会重在参与,我随便跑跑也没事的,不会把自己累着。”
“你不好奇是谁给你报名的?”
“当然好奇,不过查无可查。”
一张普普通通的报名表,谁都可以接触,无从查起。
况且,帮她报名的这个人很明显是想坑她,而她对不喜欢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太多的好奇心。
“如果你要跑,我就领着你跑。”
“好。”朝暮眉眼弯弯,像是盛开于深夜里的幽昙,立于红尘之外,洁白又迷人。
*
校运会这天,天气格外的配合。
湛蓝的天空里,薄云像是轻歌曼舞的姑娘,悠悠然地徜徉。
朝暮在石佳俊那里领了自己的号牌,就在操场看台上找了个角落坐下,喇叭里的播报声吵得耳朵嗡嗡的。
她不觉得紧张,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她连全程都跑不完。
小卖部里,冯起峥陪着靳远来买水。
他俩在人堆里挤着,不时地搭着话。
“远哥,我仔细问过了,真没人知道谁给秦朝暮报名的。”
“嗯,本来也没指望能查出什么。”
冯起峥:那还让他跑腿。
但他们俩从小卖部出来时,冯起峥看见靳远手里拿了两个瓶子,一个是矿泉水,另一个居然是草莓味的牛奶。
“远哥,我断奶了。”
“这不是给你的,想喝自己买。”
冯起峥看着靳远潇洒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孤单寂寞,欲哭无泪。
三千米马拉松的比赛在上午十点开始,朝暮在跑道上做准备的时候,班级里不少的人都来了。
她在人声鼎沸里逡巡,没看见靳远。
裁判的第一声哨响。
朝暮赶紧跟随众人一起摆出一个标准的起跑姿势,束起的马尾在饱满的后脑勺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忽然,身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她转头就看见靳远痞笑看她。
“还好赶上了,我们一起跑。”
即使周遭沸反盈天,但是靳远的声音依然像是一阵涟漪般慢慢向周围扩散。
他像是永远自带聚光灯一般,众人总会不自觉地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人群欢闹,像是盛夏里的蝉鸣,就在这吵闹声里,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了。
拜靳远所赐,不仅朝暮反应迟钝,参赛的其他选手也在哨声响起五秒后才开始冲出起跑线。
有人站在风里,有人站在雨里,而有的人会永远站在阳光下。
朝暮觉得,不论是风里雨里,目之所及能有靳远,那她永远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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