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沉默了，丈夫的剖析似乎挺有道理，但她不愿意承认，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巧合性的难题。
不是说她不通情达理，那是乐乐啊，小纾怎么能这么草率决定要和季安的孩子在一起。
那万一真的只是小纾一时兴起呢？
哦，她们现在感情好，不管不顾要谈恋爱，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见。那不被社会环境认可难道就不是板上钉钉的现实问题了，如果之后接受不了这种打击，又匆忙分手，乐乐还不是孤苦无依。
徐瑾如何都无法看好这两个人，小纾这次真的太任性了。
她内心挣扎了好久，还是没松口：“我怎么不会说‘不’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理想主义，那万一她们真的受不了别人的眼光呢，之后还退得到亲人的位置去吗？小纾就不应该这么冲动，她好好跟乐乐做姐妹不行吗，再好的感情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到亲人的本质。”
傅寒松：“……”
他当下大概是说不动老婆了，徐瑾压根就不觉得两个孩子是认真的。
亲情和爱情，之所以用不同的文字来表现，便代表其除了共性之外，并不可相提并论。
还姐妹，小纾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能跟喜欢的人做姐妹的？
他捏捏眉心，又听见徐瑾说：“肯定是这样的，她们俩感情一直都挺好，乐乐就是没分清，这次地震又吓到了。你想啊，她一个人在宿乡碰见这种事，本身就没有依仗，又没有熟人在身边，多害怕啊！这时突然看到小纾不顾危险去寻她，能不感动吗，然后一感动就头脑一热答应了。要我说，错误的苗头要趁早掐掉，一切都还来得及。我说老傅，不行我们去趟宿乡吧，赶紧把乐乐带回来，她一个人在那里太危险了，出事了咱都不知道，她是我干女儿呐，我跟季安保证过要照顾好乐乐的，我们俩一起去，她一定愿意跟我们一起回来，也不会再误会自己的感动和感情……”
傅寒松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去了之后效果会像老婆想象得那么美好。
乐乐真像她说得这么缺爱又恋爱脑，别人一嘘寒问暖就以身相许了？怎么可能！
这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分明存在挺久了嘛，或者比他猜测的时间还要久，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小纾去年就承认了。
还有，且不说傅纾都无法把人从宿乡带出来，阿瑾还要去凑热闹，结果只怕会更糟。
后面家里再鸡飞狗跳的话他可受不了，傅寒松赶紧劝着老婆：“哎呦，你还要去灾区，可别了，现在去了也进不去，还更添乱，你就是去了乐乐也回不来。小纾说了，乐乐在宿乡援西的任期是三年，那是上面的重点项目，临阵脱逃，档案是要黑的，肯定行不通呐。你看这样行不行，怎么着乐乐在那边还要待两年，小纾自己也有工作，总不能一直往那边跑吧，要是一直异地，时间长了感情总会淡的，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到时候我们再提前去找乐乐，把人带回来，这样她们认清自己只是姐妹情之后，也不会介意之前有过这么一段，咱们还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徐瑾摇了摇头：“你这说的就不靠谱，乐乐一直在宿乡你能放心啊，现在地震闹得这么凶，哪天出事了都不知道。还有，那万一小纾两年后还是坚持要和乐乐在一起呢，怎么办？”
傅寒松：“如果她们到时候还在一起，不是更说明两个孩子挺认真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嘛，那咱们也没理由坚持反对呐！”
不对不对，徐瑾想了想，怎么听着还不对劲儿呢，那两年后同意跟现在同意有什么区别，都是要逼她同意：“不是，我……”
傅寒松：“哎，你别是不是的了，乐乐那边有小纾盯着，她上心得很，不会让人有事的。你看这次乐乐不就好好的，再者这次地震闹得这么厉害，地方上肯定都会吸取经验教训，之后再有同类情况，都会有相关预案和准备的。那新闻也报道了，这次断裂层释压后，宿乡短期内不会有这么高级别的地震，你就安安心心，静观其变。我看时间不早了，还要送小纾去隔壁市坐飞机呢，她晚上十点半的飞机，晚了路上堵堵车就赶不上了。再有什么，咱们回来再聊，行不行？我知道的都跟你说完了，可别又一个人收拾行李跑掉啊，想去温城你说嘛，过几天我陪你回去……”
丈夫说完已经起身拿车钥匙，徐瑾闻言微滞，她随之站起来：“这就要走了呀，她回来才待了几个小时？”
傅寒松嗔她：“你以为，小纾去宿乡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她不要上班的？还要火急火燎回来苏市折腾这么一趟，吃你的闭门羹，多受罪。我看她这回挺认真的，找人也找了一年多……阿瑾，我还是那个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态度中立点，随她们去吧。”
这回，徐瑾说不出反驳的话了，等丈夫换完衣服，她拉着人说：“你出发之前煮两个糖水蛋给小纾吃，吃完再走。”
徐瑾是温城人，温城人讲究办完丧事或者背运时煮糖水蛋吃，破邪避灾。她想着宿乡一场地震死了那么多人，总归都是枉死，难免害怕女儿坏了气运。
傅寒松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他也没问徐瑾为什么自己不煮，或者要不要下去再看看女儿，毕竟结婚三十多年了，她那点儿别扭劲儿，自己还是读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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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客厅，傅纾正在同小姑娘聊天报平安，她听到关门的动静，下意识抬头朝楼梯口看去，父亲很快出现在视线里，但也就他一个，妈妈没跟着一起下楼。
两人相互对视过一眼，傅寒松似乎笑了，但又很快摇了摇头，傅纾期待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
徐老师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女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但父亲摇头的那一霎，心里难免还是失意。
傅寒松很快就走到她身边，他拍拍女儿垮掉的肩：“别这么丧气，慢慢来。你妈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嘛，嘴硬心软的，你需要给她点时间。哎，爸爸这么跟你说吧，她也不是咬死了反对的，知道你赶着要回北城，还让我一定给你煮糖水蛋辟邪，吃完再走，看，还不是惦记你的。”
傅纾勉强抬了抬嘴角，她也想笑笑让父亲宽心的，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她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侵占理性管理系统，想伪装都为难，现在也终于能理解早上小姑娘为什么笑不出来……
女人远远的又看了一眼安静的楼梯口，随后说：“不要忙活了，爸爸，我刚吃过晚餐，现在也没有胃口……”
似乎想要父亲安心，她想想又补充道：“等晚上回北城了我自己会做，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傅寒松点点头：“吃得多路上不舒服了确实也不好，那就先不吃了，爸爸送你去机场，你在车上睡会儿。”
傅纾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也一样……”
苏市没有机场，乘机出行得去隔壁市中转，这一趟来回要开四个小时的车，她不想折腾父亲。
但傅寒松没依她，顾自提了行李箱换鞋往外走：“就我送你去吧，爸爸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呐！还有你这匆忙的，也来不及讲讲宿乡的情况，要有精神路上你给我讲讲，你妈惦记着乐乐的，她现在拉不下脸问你，回头肯定也要跑过来找我当传声筒。”
傅纾只好由他去了。
两人很快收拾好行李坐进院子里的黑色轿车，系安全带时，傅寒松把着方向盘突然失笑，他轻声用气音对女儿说：“小纾，看，快抬头，你看二楼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是谁！”
傅纾闻言也往他视线的尽头望去，父亲卧室的窗帘晃了晃，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不是风。
傅寒松：“我就说嘛，她放心不下你的，再怎么赌气不下来，还不是要自己躲楼上偷偷看。她就是嘴硬，知道吧！这人呐，气性一旦上来了，就是非要对着干，赛着辩，不赢都不行，这是所有亲密关系的通病，最古怪的脾气，总要留给最亲近的人……所以你真的别多心，由她使两天小脾气，都会好的。你只要分清，自己到底要什么就行。”
“但是，也有一点，爸爸和妈妈的意见是比较统一的。乐乐已经没有妈妈，至于她父亲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不是乐乐的依靠，爸爸和妈妈想成为乐乐新的依靠。你想和她在一起，咱们傅家就能是护着她的盾牌，也可以成为刺向她的利刃，所以，你对乐乐的态度，一定不能是一时兴起，轻取轻弃。你一定得是认真的，像西方婚礼上宣读的那段誓言那么认真，千万不能把乐乐的后路断绝了，让她真的像浮萍一样伶仃，这是爸爸能祝福你的唯一前提……”
傅纾摩挲着安全带，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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