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阴沉着脸快步穿过长屋，靴底重重碾过夯土地面，带起细碎草屑。每一步都像战斧劈入木桩般沉闷有力。然而在即将经过兰蒂芙房门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朝门口瞥了一眼。
索尔芬履行指责还算靠谱，此刻正抱着胳膊靠着门框站着，虽然看表情似乎在走神，不过那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艾沃尔刚放慢的脚步立刻重又加快，就在索尔芬被动静惊醒、茫然抬眼的瞬间，她已经走到近前，手指猛地在他鼻端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响声惊得索尔芬浑身一颤，猛地站直了身体。
“招子放亮！”
艾沃尔故作严厉地喝斥完索尔芬后甩头就走，然而走开没出三步背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兴奋却略显模糊的呼唤：“是艾沃尔吗？”接着就是笃笃笃脚步声。
这下艾沃尔不得不停下脚步了。
“艾沃尔！”兰蒂芙的声音此刻清晰了许多，依旧带着雀跃，“你现在有空吗？”
艾沃尔浑身一震，肉眼可见的僵住了，她偷眼瞥了兰蒂芙又迅速收回眼神，要不是因为距离不远兰蒂芙铁定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艾沃尔的耳朵根子居然红了？
这是怎么了？兰蒂芙心头升起疑惑，开始回忆上一次她跟艾沃尔分别发生了什么，那不就是晚间她们在艾沃尔家里互相道别吗？也没什么特别的呀，艾沃尔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做贼偷了兰蒂芙什么似的。
“有事？”她望向兰蒂芙表情僵硬地问道。兰蒂芙看见她脸的瞬间，笑容收敛了几分，但很快又扬起嘴角：“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准备去斯塔万格采购祭祀用的牲畜，当然会带上索尔芬。就是……得和你说一声。”
“哦，”艾沃尔又迅速移开眼神应道，“知道了，你去吧，一路顺风的话往返也就三天。”
说完她就转过头去，刚迈开脚步就又被兰蒂芙叫住。
“发生了什么事？”兰蒂芙往前走了两步问，“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兰蒂芙很想问问艾沃尔为什么不敢看自己，但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很明显在艾沃尔面对兰蒂芙表现怪异之前，她看起来愤怒又无助。
艾沃尔张了张嘴，话语却哽在喉头。她垂下眼睑，脚步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这细微的动作在兰蒂芙看来，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和我说说吧。”兰蒂芙放缓了口气也放轻了声音，艾沃尔抬头飞快瞥了她一眼，随即垂下头沉默片刻。最终，她还是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向兰蒂芙走来。
兰蒂芙也不多言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经过索尔芬身边时小声嘱咐：“看好门。”然后便等紧随其后的艾沃尔进来后反手关进了木门。
“到底怎么了，”兰蒂芙看向艾沃尔背影的视线很是担忧，“你好像气得不轻，是你父亲下了什么新指令么？”
“对，他下了新指令，”艾沃尔仍然背对兰蒂芙，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他要把我嫁给戈德温。”
兰蒂芙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微歪着头皱起眉迟钝地问：“什么？他要把你……把你嫁给……”
“戈德温。”艾沃尔终于转身面向兰蒂芙，双眼略睁大了些。
兰蒂芙瞬间有种如坠冰窖甚至天旋地转的错觉。她努力平稳了下混乱的呼吸，用力拽住艾沃尔的胳膊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已经确定了吗？再无转圜余地了吗？”
艾沃尔微微瞪大眼，似乎对兰蒂芙如此反应也有些许惊讶，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满脸悲愤用力呼出口气道：“父亲和英格薇一唱一和的，看起来是志在必行，但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说到这儿艾沃尔眼底甚至闪出狠厉的寒光来，兰蒂芙当然看得出她在咬牙切齿，她将她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些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这桩婚事就不该存在，虽然我能想象你父亲和英格薇满嘴大道理的光景，但……这样的苦能少个女孩儿受就算是一个。”
说到这里兰蒂芙脸上悲伤一闪而过，捕捉到这瞬间的艾沃尔却望着兰蒂芙愣住了。
“总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回过神的兰蒂芙又一把紧紧拽住艾沃尔的手急道，“你父亲定下婚期了吗？有没有订婚仪式？戈德温怎么说？不会是迅速接受了吧？这婚事对他来说确实是桩大便宜。”
“他拒绝了，还不止一次，”艾沃尔两手叉腰绷着脸看向房间里墙上的挂毯，“但父亲和英格威根本不在乎。”
“看来他也是被逼无奈，”兰蒂芙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想必他在现场也是惶恐无措的吧，也许你们可以就这件事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惶恐无措？？”艾沃尔猛然拔高嗓门把兰蒂芙吓了一跳，“我才是应该被贿赂的人，我却变成了给别人的贿赂一部分！！你难道不懂这种感觉吗？你难道经历过了也无所谓吗？？你居然还在关心戈德温？惶恐无措？？管他之前在父亲面前怎么惶恐无措，他都是这桩婚事获利第二大的人，第一，就是我父亲！！”
“你别激动，”兰蒂芙赶忙拽住艾沃尔的胳膊劝道，“我没有关系戈德温的意思，我只是……”
艾沃尔甩开她的手径直走过兰蒂芙跟前打断了她，来到门边艾沃尔一手拽着把手一边侧头看向兰蒂芙，眼神冰冷又失望，肩背紧绷的线条好似战斧的利刃：“我早就该料到的，一开始就不该有期待，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记得搞清楚斯塔万格黑鸦氏族的专属下榻处，不花钱还舒坦。”
说完艾沃尔就闪身出了房门，兰蒂芙张了张嘴却挤不出话来，只能听着艾沃尔暴躁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和木柱间反复撞击回荡迅速远去。
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兰蒂芙心头升起，虽然她仍然认为艾沃尔有些反应过度，但她也同样清楚艾沃尔的秉性——她在感觉自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可能走极端。
想到这里兰蒂芙再也坐不住了，她疾步走出房间，索尔芬愣了片刻才紧步跟上。路上兰蒂芙随口打听，便得知斯蒂比约恩仍在会客厅。于是她马不停蹄直奔厅堂门口，却在离门五步远处听到了熟悉的大笑声——虽感熟悉，兰蒂芙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那是斯蒂比约恩的堂弟韦兰的声音。
兰蒂芙不由得放慢放轻脚步，会客厅大门敞开，兰蒂芙能清晰听到韦兰正在和斯蒂比约恩交谈。
“……那再好不过，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想开，我第一次向你提出由我去收贡是什么时候？好几年前了吧。”“什么叫我终于想开？你是在埋怨我吗？”“难道这不是你考虑欠佳吗？你知道艾沃尔每次去跟萨米人征贡能捞多少油水吗？怀揣巨款就是她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底气！你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这时兰蒂芙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会客厅门口，当然厅门口有守卫把手，不过他只是皱眉盯着兰蒂芙，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不，她叛逆的底气是以为自己跟别的女儿家不一样，”斯蒂比约恩说这话时冷笑了一声，“没有早早给她找个男人生孩子，才是我当年的疏忽。现在，我马上就会修正这一切。”
不知为何，兰蒂芙说不上来这话哪儿不对，但她还是感到了一丝不适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直到她感觉到两道视线齐刷刷投在她身上。
也是，她人都在门口踯躅了，无论是斯蒂比约恩还是韦兰想要发现她的存在都不难。此刻斯蒂比约恩与韦兰之间的蜜酒罐已见底，陶杯边缘沾着凝固的蜡油，看来他俩，或者说至少斯蒂比约恩在这会客厅里待了有段时间了。
“兰蒂芙？”斯蒂比约恩皱眉看向兰蒂芙口气有些不快，“你在那里干什么，我叫你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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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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