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二人发现了又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他们会饿……
草棚子里,晋慕余不知从哪翻找出几个草垫,将草棚上的破洞盖上。
盖完,他看了眼正整理锅碗瓢盆的凌岁安,然后走到一土灶前,蹲下了身。
这土灶里还堆着柴火,全都是干燥的,没有被雨水打湿,因此,现在需要晋慕余考虑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如何生火?
生火这问题好啊。
放在以前,晋慕余只需打个响指,别说这区区几根木柴,就是大中小火,他都可以轻松拿捏。
但现在,只有他被拿捏的份。
“你不会生火吧?”过了会儿,凌岁安也蹲到了土灶前,和晋慕余一起盯着土灶里的木柴。
“谁说我不会生。”晋慕余撇嘴,“只是没火罢了。”
“没火?”凌岁安仰起头,看了眼土灶上头,伸手一模,摸到一个火折子,递给晋慕余,“你不认识火折子吗?”
晋慕余:“……?”
晋慕余接过火折子,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他走过灶台时,在灶台上看到的东西,一顿,清清楚楚记得这灶台上,原本应该是没有火折子的。
但事实上,凌岁安却在灶台上随随便便就摸到了火折子,还递给了他。
不对劲。
简直不对劲。
晋慕余再一次想起先前的古怪感,下意识就想仔细琢磨琢磨。
结果,凌岁安看他迟迟不动,开口打断了他:“看来你真不知道火折子。”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从他手里又拿回火折子,揭开上头的盖子,一吹,在火燃起后,从土灶里抽出一根木柴,点燃,然后又丢了回去。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凌岁安自言自语。
晋慕余回神,看她一眼,又看顷刻间就灭了的土灶一眼,嘴角一抽,从凌岁安手里拿过了火折子,无奈道:“火不是这么生的。”
他从木柴堆底下翻出些干草,点燃:“得用它先做引子。”
晋慕余解释,解释完,他在土灶里一阵倒腾,半晌,果然烧起了火。
火烧起来,他又给凌岁安搬了个小凳,擦干净后,与人道:“看好火,我做饭。”
他说着,抽神又捣鼓了下土灶,边上,凌岁安坐下,好奇凑上去看,开口正想问对方:“你怎么还会烧火?”
却不想,就在她偏过脑袋、面向对方时,晋慕余也正好转过了头。
一时,视线相撞,二人倏然被拉近到只剩下两指的距离,让他们几乎感受到了对方呼吸时的温度。
凌岁安愣了下,圆睁的杏眼里倒映出晋慕余的模样,刹那间,胸口处那种异样感再次传来。
“晋慕余……”凌岁安喊他。
晋慕余半跪在地上,闻声,木讷嗯了声回应,随即,在与对方呼吸交织时,心忍不住砰砰直跳,人也不禁又靠近对方一分,又一分,直到鼻尖相贴。
“你想亲我?”凌岁安垂眼追随晋慕余视线,也压抑着胸口处那股控制不住的躁动。
“是……”晋慕余惘然对上凌岁安的眼,但只是片刻,他便立马拉开和凌岁安的距离,起身,背对她道:“我刚才受我父亲记忆影响了……我没想冒犯你。”
他袖下的手紧握。
凌岁安抬眸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调整了下呼吸道:“我饿了。”
她简单说了三个字,说完,便偏开脑袋,抓着手中那根木柴,轻轻在土灶里头胡乱挑着。
而晋慕余,在平稳了心神后,也立马在草棚子里一顿搜罗,将注意力转到了找食材做饭上。
草棚子里的食材不多,一小缸米,外加些腌制在缸里的菜,就没有其余的东西了。
不过,凌岁安说,院子西边那方空地里应该种了菜。
于是,晋慕余便又穿着蓑衣,去院子西边那一顿摸索,最后,还真叫他找到了莴苣、萝卜之类的蔬菜,为二人加了餐。
晋慕余的厨艺不算高超,但做两道小菜还是足够的。
简简单单一顿吃喝,便已入夜,但淅淅沥沥的雨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架势。
“回屋吧。”凌岁安提起架在角落里的油纸伞,“兴许睡一觉,雨就停了。”
她懒洋洋说。晋慕余刚打扫完灶台,闻言,应了声,再次穿好蓑衣,接着在吹熄草棚里的烛火后,跟着凌岁安回了竹屋。
竹屋的房顶上还漏着雨。
凌岁安浑不在意看了眼,放下伞,便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这一块地方的屋顶修得不错,不漏雨,不漏风,非要说出个什么不好来,也就雨打在上边时,动静有些大。
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因此,凌岁安听了几耳雨声,就开始专心致志扫起床上的灰。
晋慕余就站在凌岁安几步外,他看了眼凌岁安,将蓑衣脱下,挂在墙边的一个倒钩上,与凌岁安先前的那把油纸伞放在一处。
这一夜,他准备一直坐着,发誓绝不靠近那张床半步。
可想归想,到底会怎么做却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比如,凌岁安喊了声过来,他就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走到了对方身边。
再比如,凌岁安只说了一声睡了,他就老老实实在对方边上躺下,还顺手给自己和对方盖了被子。
再再比如,凌岁安问了句今晚想抱吗,他的手就先他脑子一步,做出反应,将人拉近了自己怀里,还特意抱了抱紧。
晋慕余:“……”
晋慕余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羞愤得想死。
晋惜年,他的好父亲,可真是一个好样的!晋慕余幽怨地想。
而凌岁安躺在他怀里,脑子里想的就没那么多了。
她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抱着晋慕余睡,真的好暖。
暖到她凉了一整天的手脚都开始热乎起来。
要是可以,凌岁安真想以后都能抱着晋慕余睡,这样都省得她每日用灵力来驱寒保暖了。
而省出来的灵力,日积月累,就算再少,对提升修为,应当也是有一定帮助的!
思及此,凌岁安眸光一转,抬眼看向晋慕余,正想问对方,介不介意出朔月峰后,睡她住处去。
但刚要开口,一道黑影倏然从窗外闪过,速度之快,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
“这是什么?”凌岁安从床上爬了起来,“妖兽?精怪?”
她疑惑看向晋慕余。晋慕余回看她一眼,坐起身,也往窗户方向看去,但窗糊得太厚,外边什么也看不清。
“要不我出去看看?”他和凌岁安商量。
凌岁安想了下,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术法都施展不了。要真是妖兽精怪什么的,我们上去,就是送死。”
凌岁安分析,分析完,她重新躺倒,缩进了被子里。
这雨天实在太冷,她一秒都不想在被子外多待。
反观晋慕余,则像是一点也没觉着冷,挺直个背坐着,半晌也不躺下。
“晋慕余,”凌岁安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不会想出去吧?”
她试探问。晋慕余僵硬转头,紧蹙着眉道:“我不想出去。”
凌岁安疑惑:“那你怎么还坐着?”
晋慕余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艰难发出几个音道:“凌岁安,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话音落下,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凌岁安见状一怔,伸手就想将人拉住,怎料,手刚抬起一点,便如何也做不出下一步动作,显然也被控制住了。
“……”凌岁安沉默,视线缓慢落到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上,停顿了下,随即在确认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控制不了身体后,放弃挣扎,转而,重新看向穿好鞋袜的晋慕余,断断续续道:“等、等我去、去找你。”
她每说一个字,就会因为反抗身体意志而头痛欲裂。
床边,晋慕余目光落在她一点点白下的脸上,眉头也拧得愈发紧。
“别、别说了。”他咬牙吐出几个字,深吸一口气后,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就是出去看看。我还、还不至于傻、傻到去跟那、那玩意儿硬刚。”
晋慕余前半句话说得极为流畅,但后半句话却是磕磕绊绊,大半天才说完,显然,这是额外加的台词。
凌岁安也听出来了。
她紧紧抓着袖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看着晋慕余披上蓑衣,抬脚出了竹屋。
竹屋外,雨下得更大了。
噼里啪啦得打在房顶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突兀。
“砰、砰、砰——”凌岁安又在胸口处听见了那古怪的声响。
她愣了愣,垂眸,僵在半空中的手一颤,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一秒、两秒、三秒……凌岁安静静感受掌心下的跃动,终于明白了隔着这层衣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她的心……
应该说,是余明月的心……
在这一刻,她在她的身体里,第一次明确了心跳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下一下,澎湃有力,明明隔着胸膛,却可以清晰感受到每一次跳动,就好像……就好像她也有了心。
而此刻,她的心正在跳动,因为晋慕余。
因为晋慕余在等她。
凌岁安恍然回神,手试探性地握了握紧,接着小心翼翼伸向被子,掀开,没有任何阻力。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凌岁安意识到这点,当即披了衣服下床,快步拎着油纸伞出了竹屋。
屋外,绵密的骤雨连成一根根纤细银线,银线交织,在夜幕下,如同一张徐徐铺开的巨网,勾着猎物掉进它的圈套。
地面,本就松软的泥土被雨水浇灌越发湿烂,人走在上面,每跨出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脚印深深陷进土里,一直从竹阶下延伸到远处的黑暗里。
黑暗中到底有什么,凌岁安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晋慕余还在等她,于是,她想也没想,便顺着地上的一连串脚印,走出小院,没入了黑暗。
黑暗中,视觉被削弱,其余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凌岁安听着急雨打在伞面上嗒嗒声,倏然,鼻尖嗅到了一阵桂香。
桂香来自不远处,凌岁安看了眼脚下、晋慕余留下的最后一个脚印,顿了顿,朝飘来桂香的方向,快步追去。
脚踩进一个个水坑,溅起的泥点打在裙摆上,跟着雨水一道浸染开来,紧紧贴在人的小腿上,黏腻阴冷,就像是一条吐着芯子的蛇冰冷地缠了上来,让人感到恶心,却又一步都不敢停,只能忍着,冒雨前行。
直到那桂香的源头出现。
桂香的源头是一方潭水,细雨混杂着白惨惨的月光落在上面,让这暗藏在山石间的一隅勉强有了光亮。
也让凌岁安看清了潭水边的景象。
只见一道细长的黑影伫立在潭水边,脚下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那人小半趴在水里,身下也不知哪里受了伤,大片大片的血不断涌出,混着泥泞的雨水不断淌进潭水中,将潭水浸红了一片。
“晋慕余……”凌岁安看清那人身上穿的蓑衣后,撑伞的手一紧。
同时,潭水边的黑影也注意到了她,一个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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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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