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园茶会

“Z伯爵来自丹麦。”奥丽芙听见凯里夫人在旁边说。

“愿不愿意再喝杯茶?”Z伯爵问。

奥丽芙点头,Z伯爵便同她又走进凉蓬。这里已经没人了,侍者正在收拾,见到二人,立即又端了茶壶茶杯来。Z伯爵从兜里摸出一枚一先令银币塞到侍者手里:“谢谢你,约瑟夫,我自己来吧。”

约瑟夫退开后,Z伯爵用左手提起茶壶。

莫非他也惯用左手?小默顿刚才说只有他对付得了范德梅尔,恐怕是这个意思。

Z伯爵在小指上戴着一枚印章戒指,上面只有一个字母Z,他左右手的一对袖扣上,刻着同样的字母。奥丽芙很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目光依然跟随他的动作。Z伯爵摆弄起茶盏茶匙十分随意,甚至都不是轻拿轻放,弄出了一些丁零当啷的响声,可不知何故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

他抬起头时,奥丽芙的视线还没有从他手臂上收回来。

“为什么大家都叫你Z伯爵?”奥丽芙把想到的第一句话来问他。

Z伯爵侧头看着奥丽芙,彷佛她问了一个最奇怪的问题。他把茶杯递给奥丽芙,温和地笑着说:“我姓Zachariasen,我嫌不好发音,就改称Z了。”

Zachariasen,奥丽芙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可是这个姓触及了她心中一个美妙的记忆——好像是从童话中获得的,对于蜿蜒的海岸、青翠的森林、起伏的丘陵、以及如山岩般魁岸的古堡的记忆。

奥丽芙曾和父亲在丹麦短暂逗留过,能说几句丹麦语,当下,她慢慢用丹麦语问:“你的家乡是不是在奥胡斯?你的英语说得真好,简直像个伦敦人。”

Z伯爵眼睛里闪出一点惊奇,他立即用丹麦语回答:“不,小姐,虽然你猜得挺接近,我的祖上一直生活在科灵。”

他还说了一串话,奥丽芙仅抓住了“伦敦”一词。

她改回英语:“抱歉,我并不懂丹麦语。”

Z伯爵笑了,用英语解释说:“十多岁前,我生活在科灵,不过,那时我有一位声称来自伦敦的家庭教师,——多亏小姐你的夸赞,我终于确信他没有撒谎。”Z伯爵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之意。对一位离开故土,回忆起少年时光的人来说,这是很自然的感情。

他又问:“你在丹麦呆过,奥胡斯?”

“我父亲喜爱旅行,他曾带我去过北欧,我在奥胡斯和哥本哈根都住过一两个月。”奥丽芙答。

Z伯爵在英国大概不容易碰到同乡,哪怕一个对丹麦略有印象的人都让他大为高兴,他和奥丽芙整整聊了两杯茶的时间。

刚才,在介绍另外三人和奥丽芙认识时,凯里夫人还顺带提了提他们的家人:小默顿的父母和妹妹正在巴斯,因为公爵夫人身体抱恙,医生建议了温泉疗法;范德梅尔和小默顿一样,也有个妹妹,他的母亲和妹妹仍在荷兰;德·雷斯托没有兄弟姐妹,他和母亲在伦敦旅居,奥丽芙前两天已经见过子爵的母亲。

唯独见到Z伯爵,凯里夫人没拿几句话问候他的家人。现在,奥丽芙才知道,原来Z伯爵是孤身一人。他的双亲在他十岁前均已过世,留下他一个,由忠实的管家照料长大。

不过Z伯爵并没有自怜的情绪,他兴致勃勃给奥丽芙讲述他十八岁离开丹麦后的经历,他在欧洲每个大城市都停留过三五个月,自称伦敦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这真和奥丽芙的少年时期有点像!奥丽芙觉得,她好久没和谁聊得这么投机了。

不过,奥丽芙并没有泄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库珀先生告诉过她,他在英国来往的这些朋友中,没有人识得布莱克先生,要她不必过分担心露馅。奥丽芙还是专门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编写了详尽的布莱克先生、太太、及小姐的“履历”。她想,库珀先生本人就是旅居欧洲,他的朋友喜爱游历并不奇怪,因此,她在“布莱克一家”的生活中加入了许多她和父亲的真实经历。

在社交场上,必要的时刻,奥丽芙从履历中抽出一部分在谈话中使用,根本没人怀疑。由此,奥丽芙发现,伪造高贵的门第大概也并非多么困难的事——只要编造的范围更深一些、广一些,编造出一整套家族历史,背得滚瓜烂熟就可以了。

那么,Z伯爵的履历是不是他编造的?暂时不好说。不过,娴熟地掌握一门语言又是另一回事。从Z伯爵的丹麦语看来,他的国籍似乎没问题。但奥丽芙不会轻易相信谁——即便童话中,也常常出现骗子。

“蜜蜂!”Z伯爵突然喊道。

这个词令奥丽芙心猛一跳。

“别动。”Z伯爵身子已经探过来,胳膊伸到她帽子后面一挥,奥丽芙连忙扭头,一只蜜蜂在空中犹豫地停了片刻,绕个圈,嗡嗡地飞走了。

她转过头,看见Z伯爵笑望着她。“对不起,小姐,我还以为它要落在你身上。它肯定是闻到了蛋糕的香味,这些嘴馋的小虫子。”

他的态度中毫无不自然之处,于是奥丽芙也就平静下来。主要是蜜蜂这个词让她紧张。有点太疑神疑鬼了。

好在惊魂甫定的模样不用装,奥丽芙笑笑说:“谢谢,我确实挺怕蜜蜂。”

.

晚上没有宴请时,奥丽芙常和库珀父女一起吃晚饭,但是今天伊迪丝不舒服,奥丽芙便也在自己房间独自用餐。饭后,她在桌前翻开笔记,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思索四个人的性格。无意中,她向胸前一摸,却摸了个空:挂在脖子上的盒子挂坠不见了。

奥丽芙惊慌地站起来,将全身上下翻了一遍。挂坠是金的,成色不算好,但它宝贵并非由于它的表面价值,而是因为放着父母的照片。

她仔细回忆:下午打网球的时候,觉得帽子碍事,可是淑女运动时也不能摘掉帽子,为了尽可能“轻装”,第一局结束后,她悄悄把项链解下来,放在裙子兜里,打完球立即就戴上了——确实戴上了,她记得那个动作。是不是那时没扣好搭扣?若如此,项链一定是掉在网球场附近。

奥丽芙立即下楼去找。天已经半暗了,灰蒙蒙的,她向酒店门卫借了盏灯提在手里,沿着灌木中的石子小路走向网球场。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空中浮着甜香的气息。虽然和父亲走过许多地方,但奥丽芙的大部分知识,仍是由书本上来的,或者说,她觉得印在纸上的才值得记住。白天,她的植物学知识足够辨认五十多种草木,可是书上只有图画没有香味,眼下,她可就说不出究竟是哪种花这么讨人喜欢,她只是不自觉地深深呼吸。

突然,有喁喁细语声从树丛后传来,听不清在说什么,是个女孩,可能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仆向好友偷偷抱怨并接受安慰。

奥丽芙不想换条路绕过去,何况,迟早要打扰她们的,她加重了脚步,咳嗽一声。细语声立即止住。“有人在那儿吗?”奥丽芙礼貌地问。

一个黑影箭一般窜出去,又一个灰蒙蒙的白影子鸽子般飞快扑到奥丽芙面前。

伊迪丝停下步子,微微喘着气说:“我有点头疼,出来散散步,这就准备回去。”

伊迪丝是个感染力很强的女孩,她大笑时,看到的人会突然想起几件开心的事,她哭泣时,周围的人便禁不住难过。这时,伊迪丝紧张的面容和急速的语调使奥丽芙也有点着慌,她不好意思再向后张望,把那个黑影子看清楚,赶忙解释说:“我的项链不见了,恐怕是打球时掉在这里了,我来找找看。”

“恐怕不好找吧,你跟贝斯特先生说一句,他会让清洁工明天早上来找。”

“我先看看,如果没有,我就这么办。”奥丽芙说。

“我不能帮你了。晚安。”伊迪丝向奥丽芙点点头,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伊迪丝为何要悄悄和人见面?不管她想和谁交朋友,库珀先生都会大大方方把对方请到家里。不知怎的,奥丽芙直觉跑走的黑影子是四人里面的一个。那就怪了,白天刚刚见过,以后也还有大把见面机会,有什么事这样着急?——肯定是范德梅尔或Z伯爵,小默顿绝无黑影那么轻便的动作,而德·雷斯托是个腼腆的青年,不大可能背着人……

想到刚才伊迪丝脸上明明白白显出羞愧的神情,奥丽芙不再猜测了,她觉得发现这个秘密好像对不住伊迪丝,脸有点红。当务之急是找到项链,她举着灯将网球场周围照了一遍,可项链没找到。

第二天,酒店总管贝斯特先生回话说,一大早花匠、工匠、清洁工等人已经把花园和网球场细细搜寻过,没看到丢失的首饰,要不要通知库珀先生,挂个悬赏?

奥丽芙很失望,请贝斯特先生私下里再嘱咐一下酒店员工,但不用麻烦库珀先生,她自己愿出五镑“赏格”——其实她愿意出更多得多的钱,只要能换回项链,不过五镑已超出项链价格,足以购得一块做工精湛、走时准确的日内瓦金表,再多怕是要吓到别人,反而不好办了。

上午,伊迪丝请奥丽芙陪她一起去骑马。伊迪丝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初,脸上还剩下的一丝丝不安,在见到奥丽芙毫无异色后,便也消失无踪了。她问起奥丽芙的项链,出了几个主意,从海德公园出来,又兴致勃勃拉奥丽芙去凯里夫人家坐坐。

奥丽芙是头一回会见亨利·凯里爵士,凯里夫人一高兴,硬留下两位姑娘吃午饭,饭桌上,凯里夫妇谈起了昨天刚刚发生的一件珠宝失窃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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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丽芙与伯爵大盗
连载中一山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