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先留着吧,回去好好看看,希望你用不上。”胡乐乐疲惫地走出办公室,把解约协议甩到我的身上。
外面已经是深夜,比起和队友约好的时间,我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姜思名他们干脆跑到天台上比赛倒立……虽然我不懂这有什么好比赛的就是了。那天晚上不止我们一队,其他人都练习到深夜才回去。
我发现姜思名睡着之后更像傻子,他上半身全掉在地上,哈喇子流到下巴。嗯,此时不拍照,更待何时。我忘了关闪光灯,刹那的光亮后,满室的黑暗中他口齿不清地嘟囔:“夷商,上厕所记得关灯啊。”
每次不关灯都是他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或许只有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练习室才会如此黑暗安静吧。
其实独自练习绝非好选择,我基础不牢,乐理知识匮乏,按照范蛋蛋的话来说,没有人带很容易“误入歧途”。但我除此之外,已别无他路。
空荡的长廊里静寂无声,幸好L那厮上课习惯录制,无论如何,练吧。他莫名带着骄矜的声音顿挫有力地不断响起,堪比安眠曲,我瞪大眼睛竖着耳朵抓住每一句话,却抵不过沉重下坠的眼皮和挥之不散的困顿。
“我可以证明我对公司是有价值的……”我用尽有生以来所有的周旋经验,虚张声势。
对面的人只是轻蔑地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这样吧,看看你最后在不在成团名单里,你要真能比得过ABURP,那公司肯定是愿意捧你的。如果没有,你就自己离开XBZ,到时候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手了。”
胡乐乐的劝诫冷静到残酷,“夷商,不是我不帮你,你不适合走这条路,现在走,至少还有一笔赔偿金。”
我……“砰”的钝闷,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倒吸冷气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整个人砸到地上去了。手忙脚乱地看向录制视频,幸好,才十分钟过去。
这家伙讲课还能再催眠点吗?我不识好歹地吐槽,滑动屏幕想倒回原点,用了多年的手机却不灵敏地直接跳转到相册的好几页之后。连这破手机都跟我作对,我不耐地想要返回,手指却在目光落到图片的瞬间停滞。
是上次应官用随手抽来的纸张给我写的笔记。那样薄薄一张纸,我怕丢了就拍了下来。没想到,此时此刻,它好像某种薄荷味道的清凉剂,引入眼帘的瞬间我所有的困倦都清醒了。
它分明是图片,却带着某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猛的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缓下来看看上面的字。……很快,名为愧疚、惭悔的情绪慢慢缠紧了我的脖子。
距离应官将它交到我的手上已经足月时间,我自以为珍惜地把它夹到书里收好,然后便放在那里落灰。拍了照片,每次拿出来看时却只想着这是应官的笔记,竟从未好好领会过上面的内容。
“首先是音符的连接。你唱歌的时候,气息不是连贯的,而是断开的……”
那天他讲的话再次缓缓浮现。我分明那天认真听进去了,却怎么没再好好看看他记下的内容呢。图片上的字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原来我从没真正用心过。
躁动急切的情绪被某种力量慢慢安抚下来,我坐回地上,沉下心认真地读着他写的每一个点,半个小时后,终于再次打开了录制课件,这次竟再也没有犯困。
很久没看到许蓥莹了,她从前总会跟着节目组探问大家的训练情况,但最近这段时间却是少了很多。
“老师,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你啊?”课上有同学问。
“保密。”她笑吟吟地说,在课堂的最后十分钟,翻出几个视频来,“最后一点时间,讲一下大家最近比较好的几个舞台,大家课下多多交流学习。”
啊……底下响起一片哀嚎,少数几个人倒是挺兴奋的。公开处刑,没几个人逃得过这种折磨,但很快,众人抗拒的脸瞬间变得瞠目结舌了。
欢快喧嚣的BGM跳脱地响起,熟悉的腔调传入我们的耳中:“??亲爱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黄金档独播的……”
今天是周一!我们竟然全都忘了,抗拒瞬间退散,紧张、无措和兴奋洋溢在整间课室里。我们前前后后几个人忍不住凑得更近,眼巴巴地看着节目慢慢开场。周围小心翼翼的讨论声越说越响亮,时不时有人喊:“快看,那是我……欸,那是你诶!”
许蓥莹笑了笑,耐心地等了我们几分钟,然后暂停了,“好了好了,剩下的大家下课后再慢慢看,今天主要是想给大家讲下舞台表演的注意事项和技巧……”
她把进度条一直拉到到正式演出环节,毫无疑问,第一个被作为正面示范的就是Edbert的个人展示……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许蓥莹的课,现在回想起来,曾经仿佛认真听过了,却总是听了下句就忘了上句,根本从没融入思考。许蓥莹很尽责,且专业,往日随口附和的评价在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
根本不需要刻意认真,手情不自禁地想要记住她讲的每一个堪称醍醐灌顶的点,摸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支笔都没带。
我戳了戳姜思名,他咬着笔头看向我,一脸懵逼。我别别扭扭地朝他的本子斜了两眼,他张大嘴巴,懵了半天后带着满面不可思议,撕了页纸给我,顺带从隔壁摸了支笔丢过来。
直到下课,他看我的眼神都是那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他只是莫名其妙地□□了两声,然后勾着我的脖子拖着我往外面走,“晚上排练不能请假哦。”
旁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许蓥莹不知何时走到了我们旁边,笑着看着我们,“你们俩关系可真是好啊。”
“谁说的,他老是揍我。”姜思名告状,我忍。
许蓥莹轻轻笑了两下,温柔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其实并不习惯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她的话语却比我更快,“夷商同学,今天上课很认真,要继续保持哦。”
姜思名幸灾乐祸地说:“就是就是。”
我竟然也像他们几个那么没出息,在许蓥莹面前红了脸,抿住嘴,不知说些什么。
她走得不快,很快被更多人围住,我们被挤在中间,慢慢推了出来。直到大家散去,我才看到许蓥莹慢慢地往和我们不同的方向走去。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许蓥莹老师……一种冲动与勇气攫住了我。
“许蓥莹老师!”我冲着她的背影喊,她停住脚步,回身望着我。
我攥紧笔记奔跑过去,“老师,有些不懂的地方,你、你有空吗,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她轻轻地笑起来,温柔似水,“当然了。”
……
“???”L发了一连串的问号过来,消息上方是我十几分钟前传给他的练习视频。
他直接一个语音通话甩了过来,“可以啊小朋友,怎么短短几天提升这么快?”
我屏住的呼吸刹那间顺畅了,这厮才不会鼓励我,但是他没等我回,就在对面洋洋自得了起来,“也对,经过我的调教,没长进是不可能的……”
臭屁鬼。我无语地“喂”了两声,假装信号不好,等他嘚瑟完才问:“有没有哪里练得不对的?”
他特别长地“哦”了一声后,终于正经地回我:“那可就多咯,你还是拿个录音机录起来吧,说到晚上都说不完。”
我知道他并非开玩笑,他所谓的提升只是因为我之前实在基础太差,却没想到他竟真的絮絮叨叨讲了将近半个小时。
就像连续不断的冷水慢性地注射进身体里,听到他的肯定时,尽管再忽略也难以彻底抹除的窃喜在他专业的意见中慢慢抚平了。事实就是,我还差得远呢。
“好了,就暂时这么多,继续练吧。”他大发慈悲地说,“看你小子这么信任我,之后也要记得发视频来,批作业懂不懂?”
我“切”了声,谁信任他了,他为师不尊的。
他在那边气笑了,“嘿”了声,突然道:“应官,你看看,你那位小朋友对着我们可都是这样的!”
轰隆!霹雳在头顶炸开。
我呆呆地拿着手机,不自觉地倾力捕捉对面另外一人模糊的声音,有人似乎说了两句话,是什么……我没听清。
呆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迟来的愤怒和怀疑,L是在瞎喊的吧,我突然笃定,他隔壁绝不可能是应官,这个点应官应该在衣帽间准备了。
“这小子,运气也真好。”L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出,却更像是自言自语,随后才道,“回去要练习的,再加多两点吧……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小官官要求的哦,要重、点、练、习哦~”
他的语气莫名荡漾起来。我熟练地打开录音功能,顺带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回应他的恶作剧,“那我就只练应官老师说的,算重点练习了吧。”
平静和顺的音色从那边淡淡飘出,“学习不能顾此失彼,如果没时间练,可以适当减少每个点的练习比重。”
我傻住,真的是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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