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应官没有再接受过此类邀约。学院里许多老师本就是有名的圈内人士,即使如许蓥莹那般新起之秀,也或多或少有挂职。应官可谓是其中另类。
然而即使是他不愿接,又有谁不愿意做他的学生,或者至少见见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遥不可及的前辈?后来某年突然在年度最佳优秀老师评选中,突然就有人起了哄,非要搞出个应官的选项来。闹了半天,应官的名字倒以一骑绝尘的态势稳排第一了。
大家只当闹剧一场,更何况以应官的话语权,不理会也没什么,于是见到应官就调侃一波。然而在这玩笑之中,众人终究是慢慢发现至少应官本人,是以认真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的。
所以当众人得知应官会作为助教的身份给他们上课的时候,都是惊喜过了头。可谓是最幸运的一年也说不定了,那一场带着期待的玩笑谁都没料到真的会有众人所望的结果。
“他那么忙,怎么有时间的?”大家议论着,还是觉得这发展挺不可思议的。
这样一位可望不可即的老师,或许上课很严厉,大家既满怀期待又冷汗津津。但很快大家都安心下来了,确实严厉不假,不过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包容与平和显然逐渐在对方身上慢慢展现出来了。
岁月会慢慢带走很多东西,又留下很多东西。彼时应官偶尔也会开两节课,但总归来说也不算经常。
蒋心波倒是一心一意扑在教育事业的人,不仅热衷开课,更热衷开讲座。那时应官课少,蒋心波有时候也邀请他一起去。但最终应官也就去了那么一次。
那是在另一所知名的音乐学府里开设的讲座,除了设定的座位,就连门口走道都挤满了人。现场有提问环节,最后举手的是一个有些不起眼的女生。
她的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来是好听的,只是有些怯懦,“我想问问应官老师……我……”
她最后也没说出口,在应官平静的注视中慢慢地摇头放弃了,转而把麦克风给了其他人。
散场时,她慢慢顺着人流往外面挤,但仍有不舍地又回头看,才发现应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仿佛某种无声的等待。
她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熄灭了,不过还是飞快地挤过人流跑了过去。
“应官老师,你好,”她低着头,但眼皮又忍不住微微抬起想看他,“我一直很喜欢你。我是……我是想问问你,我马上要毕业了,你可以帮我写句毕业祝福吗?”
她低着头,没看见对方的神情,只听见他问:“写在哪里?”
“啊……这里这里!”她慌乱地从单肩包里翻出一个手账本来,翻开第一页珍视地抚平了,双手捧上,“写在这里可以吗?”
她看见应官的手轻轻接了过去,笔头轻轻点在上面,划出优美的弧度来。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见对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有些喜悦又有些失落道:“其实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些讲座了,毕业以后也不会再从事有关的工作了吧。但是还是很希望得到老师的祝福……”
应官的笔停了下来,“为什么?”
他的声音意外地亲和,女生倒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很想继续下去的,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做歌手的,写歌就算了,唱歌也不好听……”
尽管极力抑制,但是她的眼角闪出泪花来,“其实我真的很想继续学下去的,真的,不过可能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这条路吧……”
纵然如此,她也已经远超许多人才走到现在的。那么多年的青春时光,说放弃就能放弃显然不太可能。
“抱歉,我只是想向您倾诉下,如果在一开始,有人能告诉我说我适不适合这条路就好了。”
年轻的老师眼中有着某种隐忍的痛苦,但他只是沉默很久之后说:“你不是不适合,只是被迫绕路了。”
女生惊异地看着他,他道:“从绕行的路上再出发也可以的。”
无声的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女生深深地道:“多谢您,真的……”
那是FED创立的前一年,后来这位女生成为了首个进入FED的学生,在多年以后成为了最年轻的知名音乐制作人。
在她离开的那一年,白桦第一次见到了应官。
与以往的学生不同,这位学生对老师有着矛盾的亲近与埋怨。
“老师只知道说我们,反正我们哪里不舒服不开心的您也不在意就是了。”他看着专业冷静的老师,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如意。
那些话语在应官看似平静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波动,然而究竟他是否也感受到了某种难过无人知晓。
多日后,应官才找到白桦,道:“你们是我的学生,我会考虑到每个人的状态去教学……”
“但是您明明就是藏私啊,总是说一些很基础的东西,我们要学的是精髓啊,不然进来FED有什么用?”
空气瞬间变得沉重且安静了。
“是我的失职。”很久以后,应官沉缓地说,那种沉重的失望挥之不去。
FED总是这样,来来往往,有人离开的同时又有人进来,有那位女生般的人进来,也有白桦般的人离去,然而终究是渐渐失去了起初的模样了。
“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好像找不到当初想要帮助的那样的人了?”即使是许蓥莹总是笑眯眯的,但是静下来后也会忍不住问应官。
她道:“我是想说,要不去外面看看吧?”
如此,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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