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我怕应官看见我无法控制难过的眼,于是在他平和的话语中慢慢地侧过了脸,我不愿这些难过再次触动他的心弦,然而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地涌出来。

“老师……”我不禁哑声喊他。

他看向我,我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低头望着他的手,“我……”

我开口的瞬间已然被哽咽堵住了喉咙,低着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了,只好忙又转身假意去收拾那洒落一地没人搭理的东西。

那木雕还掉在地上,我想去拿,他却过来拿走了。

我终于忍住了,低声问:“……老师,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一个人过来,我却不愿他一个人回去。他当然没有答应。

中英文交替 、略带机械感的航班信息经由广播传出,刚播完就淹没在了鼎沸的人声中。

其实应官是不同意我来送他的。他看了看时间,还没说话,我忙说:“来得及的。”

他点点头,手里捏着我给他的木雕,问:“在哪里买的?”

“这里有条街,专门卖这些的。”我盯着他转动木雕的手,“要不老师明天再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把木雕攥进了手心里,轻声说:“不了……你过来。”

我离他不过几步远,再近都要贴到一起去了,不由得愣在原地没动,问:“过,过哪?”

他轻轻侧开脸,把木雕放进口袋里,转而摸出什么东西来。我只看到转瞬即逝的一抹红色,还没看清,他却已经走到我面前,低头在我肩上的包带上轻轻系上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僵住身子,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去看。他抽身离开时的脸划过我眼前,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串小小的八卦葫芦,用红绳系着,上面刻着“出入平安”四个字。刹那间,体内仿佛有一座钟,原本寂静无声,此刻却被猛地撞响,青铜的震颤让五脏六腑都跟着共鸣。

“我……老师怎么会买这种东西?”这根本不像是他会买的东西,那小小的葫芦,小得让我说话都不敢大声,怕吓到它们。

我惊喜又诧异地看着他,他轻轻避开了我的视线,道:“没什么,顺手买的。”

广播声再度响起了,他拉过我手里的行李,又看了看时间,“我走了,快回去吧。”

我答应着好,便走到旁边他看不见的地方在那里看着他离开。应官笔挺的背影在人群中能一眼看见,他走了,我那些不敢也不愿在他面前显露的难受终于把我裹挟至深处。

他习惯不动声色,我却无法不为他难过。纵然如此,我也不愿让他知道这些。而至少,不管是为我自己还是他,我都不愿自己落败。

那天晚上我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第一名,那场表演超乎意料地成功,即使连我自己也从未想过我也能有那样的水平。后来在网上刷到的时候,我才受宠若惊地发现,那场表演的传播度达到了我所未知的程度。那些标着新生代歌手黑马的视频我没有勇气点进去看,但有的时候我看着它们,也会想象,或许应官会不会看见,他又会怎么样想……

其实我想回去了。这样的期望等到两个月后节目结束了我才得以实现。裴源坚持让我搭他订好的飞机回去,我不以为然,等到了机场被几个媒体围住才发现,在工作经验上裴源绝对有他准确的判断。

折腾了很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别说应官,姜思名的面都得第二天才能见到了。我把包上的小葫芦拆下来挂在床头,时不时忍不住开灯起来看它两眼,最后只好又摆到桌子上去了。

许久不见,L又换了新发型,飘逸的长发在后背随风飞扬,难得的有些人样。他被我的形容气笑了,抓着我的头发说要带我去剃光。

应官在那边看谱,似乎半点心思都没有落在我们这边。L就搂着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发全往下压下去,然后喊他:“小官官,你看你多了个小和尚徒弟哦~”

我龇牙咧嘴地想扒拉开他的手,一听他喊应官,又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下狼狈的表情。他在背后嘻嘻哈哈地笑,我被额间几根长得戳进眼睛里的头发弄得又痒又疼,简直给他气吐血,粗暴地掰开他的手赶紧全都把头发扒拉开。

L在那里道:“怎么眼睛还红了,哭了?”

我朝他比了个中指,比到一半发现应官正看了过来,忙收了起来。应官放下谱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的眼睛,“不要闹了,十分钟后上课。”

他是对着L说,L眨眨眼睛“哦”了一声,然后扑过去搂住他,“小官官别看了,陪我们说话吧,你的小徒弟都看你一晚上了……”

我蹭的脸红耳热起来,忙去扒拉他。应官恰逢在此时也有些微怔地回头来看我,L为了躲我往旁边灵巧地躲开,我被火烧似的窜起来去抓他,应官夹在我们中间,L就躲在他身后,我又不敢碰到应官,到最后整个人以某种诡异的曲度扭曲着,身后不远处就是钢琴。

“小心。”应官突然皱眉说,他的声音离我那么近,我的耳膜轻轻地颤动了下,身体不禁凝滞了片刻,然后突然间倒了下去。

刹那间应官微凉的手抓住了我,然而沉重的惯性挣脱不开地拉着我们俩双双往一旁倒了过去。脑袋空白中,我忙挣开了他的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抱住了他垫在他身下,在那瞬间,我的头离钢琴不过一指的距离,应官踹开了它。剧烈的金属滑动声与瓷砖的摩擦声交杂着,尖锐刺耳。我抱着他,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L脸上也没半点笑意了,忙蹲到我们旁边,想扶又不敢扶,紧张地问:“没事吧?”

我忙看向应官,“老师没事吧?”

应官似乎想扶我一起起来,然而他动了两下,可疑地沉默了片刻,道:“先起来吧。”

我“哦”了一声,没发现自己的手还牢牢地箍着他,只是顺势扶着他起来,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看不见的灰。

他推开我,冷冷地看了看我和L,隐约有了些怒容,“下次不能再这么闹了。”

我和L只能乖乖称是。他看着低着头的我们两个,过了一会儿冷着脸道:“太危险了,知道吗?”

L也不敢吭声了。我低着头看他的脚,突然想起他刚刚那么用力地踹过去,一时顾不了许多,忙道:“先去医院吧。”

应官总算没说不行,L这才忙开车载我们过去。到了医院,医生问我们看什么。

“他的脚摔到了。”

“帮他看看头,刚刚摔倒了。”

应官皱眉看着我,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头没事,一点都不疼。”我道,为了证明,还赶紧摸了摸后脑勺给他看。

他脸色有些冷,我越说越小声。医生道:“好了,两个人一起过来。”

L想笑又不敢笑,说到底,罪魁祸首还得是他。至少回去以后他得买两斤猪骨赔我们。

结果一出来,我的头还真没什么问题。我们挤在那里看片,医生说我的头硬,我忙重复一遍给应官听,他冰冷的脸色总算稍稍缓和。

然而应官的状况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差。

“这段时间都不能走路了,软骨已经有轻微的裂纹了,刚刚过来应该就知道,如果不注意修养很容易造成永久性损伤的,到那个时候就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医生推推眼镜说。

我看着那看不懂的灰色图片心揪成一团,忍不住回头看应官。从他摔倒时,我那不敢去回想的恐惧到现在积累到了顶点。都是我的错,我明明是想和他说说话,结果闹到最后,反倒还害他受伤了。

他刚刚走路的时候明明一点症状都看不出来,而且他一句话都没说。我终于感受心疼到喘不过气来,哑声问:“那,那要多久才会好,回去要注意什么……”

应官突然叫我:“夷商。”

我茫然地看着他,他紧紧地皱着眉看着我发抖的手,“这只是小事。”

什么小事,他不明白,我几乎能想象出他伤处底下瘀血的色彩和肿胀的灼热,回想他刚刚走路时的隐忍不发,每一步都通过他的伤处直接传到我的心脏,引起尖锐的痉挛。

拿完药回去时,我扶着他。L去开车了,应官身上微凉的气息靠拢在我身上,我看不了他走路,走没两步就停下,低头道:“我背老师回去。”

应官沉默了片刻,道:“不用……”

“要!”我抬头执拗地看着他。

他眼中沉静的光泽晃动了下,然后轻轻移开了目光,仿佛无声地与我对峙。

过了一会儿,他妥协地说:“在这里坐一会儿。”

我拽紧了手里的药袋,袋子窸窣发响。他看着我,我只好扶他坐下。

我并不想坐,便站着陪着他。他看了看站着的我,轻声说:“已经长大了。”

他一句话,我便一时鼻酸,道:“是,所以老师总说有什么事要说,可是您有什么事也要和我们说……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我不等他回答,无声地在他面前俯下身来,过了很久,他微凉的手轻轻托了上来。

夜风很凉快,我居然生出了希望L不要开车过来了的可耻的想法。到门口的路程其实很短,我故意走得很慢。我怕应官听到我凌乱的气息,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两臂紧绷着不敢动。

“四个半拍。”快到门口时,应官突然说。

我被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扰得思考迟钝,过了一会儿才问:“老师说什么?”

他却没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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