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剧痛随着药粉的渗入渐渐褪去,段无瑕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白布替岳寄欢包扎好,然后踮起脚尖,抬手往岳寄欢嘴里塞了一颗泛着暗棕色的丹丸。
丹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甘苦微凉的气息融化在岳寄欢口中。
岳寄欢只觉得浑身的滚烫随着丹药的作用有缓和的意味,段无瑕见她脸色通红,伸出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发烧了,她还真是能忍,你把她背好了,谢忧。”段无瑕身体微微前倾,掌心向上,她的手心汇聚起一些微弱的淡红色光芒,段无瑕凝神一聚,双手翻飞施了法,这些绿色光点如有生命般朝岳寄欢眉心而去。
片刻之后,她松了口气:“暂且没事了,我们走快些回山上吧,不然她现在这个样子会烧傻的。”
“姐姐她...”听见“烧傻”二字,小孩很担心岳寄欢,她一只手抓着岳寄欢的衣角,另一只手无措捏紧成拳又放开。
宋折镜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见这小孩身上又脏又乱,头发枯黄,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他眼中泛起几分怜悯:“你姐姐会没事的,你先和我们回山上,好吗?”
小孩咬着唇不吭声,只是紧紧抓着岳寄欢衣角。
宋折镜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
这孩子会跟着岳寄欢随他们上山的。
...
岳寄欢醒来时还迷迷糊糊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叠纱重帐,身下传来软而温和的触觉,自己已经被人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
岳寄欢双手撑着身下的床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房间,四周很安静,木窗的缝隙中渗入几丝光亮,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药香,闻起来微苦。
她被送到遥香谷了。
系统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哭兮兮:“宿主,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岳寄欢头还有些晕,听到系统的声音,嘴比脑子快:“说人话,你才要死了。”
系统:“......”
它再也不在岳寄欢面前装好心了。
这人只会怼回来。
不解风情。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白裙身影走进来,女子手中端着药,见岳寄欢已经醒了,她将药搁在一旁的小木桌上,温声道:“你醒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岳寄欢看了眼放在旁边黑漆漆的药汤,摇了摇头:“我好多了,麻烦你了,多谢。”
这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无妨,你没事就好,我不过是煨了些药,是我妹妹无瑕提前稳住了你的伤势,要谢也是谢她才对。”
见岳寄欢微微一怔,她又道:“我是无瑕的长姐,段裳裳,你叫我裳裳便好。”
岳寄欢应了声好,虽说是姐妹,但段裳裳看着和段无瑕长相压根儿不是一个类型,裳裳长相偏柔和,如果说段无瑕是三月迎春,那裳裳看上去,便是朵风中百合。
岳寄欢记忆里,段无瑕这个姐姐和她并非一母同胞,段无瑕的母亲似乎在她孩童时期去世的,父亲段敏不过两年就又扶了一门正妻,正是段裳裳的母亲祝萤。
不久后这位新的谷主夫人产下一子,取名段夷。
岳寄欢知道的不多,这件事她还是听宗门里几个师姐凑在一起聊些闲谈秘闻时听的,师姐们喝了酒,讲起话来无所顾忌,只说这段无瑕与段裳裳关系算不上好,段无瑕对段裳裳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毕竟自己母亲逝去两年父亲就娶了新的女人进门,同父异母,段裳裳比段无瑕还大上两岁。
任谁家本被父母亲捧在手心的姑娘都接受不了。
后面的岳寄欢也不清楚了,她前世除了在飞仙大会之类的宗门集会上见过几次段无瑕,再与遥香谷的人无甚交集,更别提段裳裳了。
温柔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好些就把药喝了吧。”裳裳端起药碗吹了吹:“不烫,你身上伤得多,喝下去会舒服好些。”
岳寄欢接过药碗,碗里的药黑漆浓郁,闻着是一股浓烈的苦气,她这人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不论苦甜。
甜的喝进嘴中还有些滋味,心中稍有慰藉,至于喝苦药,岳寄欢觉得和上刑没什么区别。
她端着药碗,指尖摩擦着碗底,段裳裳见她不想喝,知晓这小姑娘是闻着药味太苦,有些喝不下去。
踌躇间,门又发出“吱呀”一声,走进来一黄一青两道身影,一个是段无瑕,另一个是谢忧。
谢忧看岳寄欢端着药碗不喝,走过来扫了这药两眼,转而望着岳寄欢:“怕苦?怎么不喝药。”
段无瑕从旁边捞了个椅子坐下,她翘起腿:“良药苦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快些喝下去。”
听着这两声催促,岳寄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吸了口气,三番两次端起药碗,纠结一会儿,她最后还是闭眼一口闷了下去。
自己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想来她总不能因为一碗苦药矫情半天,还是身体要紧。
“咳...咳咳咳!”
药喝得太急,岳寄欢不可避免地呛了两声,谢忧也不知怎的,见她这样,鬼使神差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他这一动作,倒是使在场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包括他自己。
这举动未免沾染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岳寄欢呛得更急。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谢忧快速缩回手,他刚刚简直鬼迷心窍,不,被鬼上身。
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谢忧摸了摸鼻子:“见她呛得急,我乐于助人。”
其他人:“......哦?”
房间内因这个小插曲短暂的陷入沉默,大家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当作没看见。
岳寄欢昂头把药彻底喝了个干净,她想将碗放到桌上,段裳裳见她动作,快一步伸手接过药碗,岳寄欢见状说了句谢谢裳裳姐,段裳裳道没事,随即朝房间里的其他二人请了离开,拿着药碗转身出门去了。
谢忧微微朝对方点头,听见这声顺口的“裳裳姐”,段无瑕瞥了眼坐在床上的岳寄欢,又侧身去盯段裳裳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走出去关上门。
因着众人在房间里这一搅和,岳寄欢脑子清醒了大半,她这时才想起来跟着的小孩,急忙问:“跟着我的那个小孩子呢?”
“我让人带她去清洗吃饭了。”段无瑕接了话,没好气道:“那小孩儿瘦骨嶙峋的,估计饿了很久,你既是她姐姐,怎么,不给她吃饭吗?”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岳寄欢迟疑了一息,说:“那小孩是我今天刚捡的。”
“说是家里人被妖怪吃了,她孤身一人逃来羡水城,刚巧碰上了我。”岳寄欢见段无瑕表情几遭变幻,定定地看着她:“怕是三界交界处一路逃来的。”
此话一出,段无瑕与谢忧皆是脸色一变。
三界交界处其实分的不是很清楚,尤其是人间与修仙界,几乎是呈现交纵错落的方式分布,两界间来往频繁,人间也有许多未入修仙的捉妖世家,大多时候,是修仙者与捉妖人共同捉妖斩邪,修仙界大多还负责除魔。
至于妖界,它同人间与修仙界间勉强算得上泾渭分明,交界处是终年极寒的魄雪山涧。
上一世岳寄欢就死在魄雪山涧里。
魄雪山涧极寒极冷,山涧一侧是妖界,一侧是人间与修仙界,三界间的魄雪山涧硬生生裂开一道极其宽的裂缝,山涧内伏有凶兽妖狗,凶险万分,因此,三界交界处只稀稀落落坐落了几座小城,交界处偶尔会爆发小规模的动乱,不过那边派了一部分修仙者和捉妖人镇守,倒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这小孩若真是三界交界处一个人逃过来的,其中发生的事情必然值得揣摩——那边怕是出事了。
房间内的三人各揣心思,屋内又安静下来,岳寄欢想了想,要问出嘴的话在口中转圜了几圈,她嚅嗫道:“师...刚刚那位宋哥哥呢?”
“宋哥哥?”谢忧挑唇,“宋师兄他有急事,提前回去了。”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谢忧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夹在手中晃了晃,“这几日寻仙山上宗门在招收新弟子,他可能瞧你甚是有缘分,问你若是想去做个仙家弟子,七日后拿了这信去天场。”
末了,他补充道:“他说你如果挂念家中亲人,不愿去,便安排人送你回家。”
岳寄欢一点没犹豫:“我去。”
谢忧把玩着手中的信件,没抬头:“想好了?你家中...”
岳寄欢打断了他的话,垂眸道:“我家中只有我一人。”
谢忧一愣,一直不说话的段无瑕也抬眸望向岳寄欢。
是自己愚笨了,他刚刚就应该想清楚再去问人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逃亡了这么久,身旁又没别人,想来肯定是家中出事才会如此,谢忧有些懊恼,他心里顿时泛起几丝愧疚感。
小姑娘本就伤的那么重,他随口一问还伤到了人家的心里。
他真是...有些对不起她了。
不过,仔细想来为何她孤身一人会半夜出现在羡水城郊?一个毫无法术灵力的小姑娘是怎么能重伤了伞妖?
且听刚才给岳寄欢换衣服的侍女禀报,这小姑娘手腕处有一道银色的月季花纹...
她身上蹊跷之处太多。
谢忧心中多多少少生了怀疑,只是看着岳寄欢伤得实在严重,他暂且压下心中这点疑虑。
他垂眸:“那七日后我送你去天场吧,你一个人不认识路。”
段无瑕嚷了一声:“我也要去。”
“你好好待在谷里,去什么去。”谢忧将信件塞给岳寄欢,“难不成你还想拜入哪个宗门里去吗?”
段无瑕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我去替谷里挑选两个弟子回来,难道你要插手我遥香谷的事情吗?”
说罢,段无瑕不再理会谢忧,她扭头问岳寄欢,转移了话题:“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阳春三月,窗缝中流进的天光渐亮,几丝璀璨耀眼的阳色投到房间内,落成几块交错的光斑,几秒后,少女如金鸣玉振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岳寄欢,我叫岳寄欢。”岳寄欢仰头与段无瑕对视,眸色渐深,“你叫段无瑕,他是谢忧,对吗?”
段家的事情后面会具体写,有点复杂[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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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瑕与裳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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