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欢?”段无瑕把这两个字咀嚼了一圈,瞄了眼谢忧,“你俩一个忧一个欢,别说宋师兄了,你俩瞧着才是有缘。”
岳寄欢有些尴尬,她没心情和谢忧扯上什么缘分,这一世若是不有什么任务要碰到谢忧,她入了凌云宗便再不去理会对方,上辈子的恩怨了了,再与这辈子无关了。
她觉得谢忧这人,甚是恐怖。
上辈子岳寄欢死前听见谢忧那句“你逃不开我”,她心中实在是想不通这人就这么恨她。
什么意思,做鬼也不放过她吗?
总不能是别的,岳寄欢想,上辈子若不是她魂魄消散的快,谢忧这厮怕是做鬼也要缠着她,亲手把她挫骨扬灰。
想想都心惊。
岳寄欢强迫自己从可怕的回忆中逃离,她重生到现在不过一个月,有时候自己经常会沉浸在上一世的事情里,难以抽身。
像做梦一样。
岳寄欢缓慢眨眨眼,对着段无瑕温吞道:“也没有吧,这世上...”
她本想说这世上名字里带“欢”的人很多,但她话说了半句,就听见谢忧开口:“是吗?那我和岳姑娘确实有缘分。”
他勾了勾唇角,懒懒洋的:“你不这么觉得吗?岳姑娘。”
这人今天说话时声音莫名冷,如冬日寒冰。
谢忧不知又从哪里拉了个椅子坐到床的旁边,挨在岳寄欢床边,岳寄欢默默腹诽:这人一天到晚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很好心地说要送她去天场,下一秒又变了性子,语气都凉凉的。
她就说这人凉薄的紧,冷漠无情。
岳寄欢心口不一,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就是吧,我和...额,我同谢公子当真是有缘的。”
谢忧抓着她话头不放:“你怎的喊宋师兄宋哥哥,喊我又叫谢公子。”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朝着岳寄欢的方向倾了倾,一双如星似海的眼眸仔细端详着岳寄欢,似笑非笑道:“想来是我救的岳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师兄呢。”
他看的认真,好像要从岳寄脸上找到点什么。
岳寄欢下意识撑着床往里瑟缩了一段距离,段无瑕坐在一旁看着不对劲,插话进来:“人家宋师兄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喊句哥哥怎么了?”
她起身将板凳挪到谢忧面前,把他往后挤了挤,翻了个白眼:“倒是你,一天到晚尽爱逗小姑娘玩,骚包。”
谢忧:“......”
我就说你们这群小姑娘脾气暴。
岳寄欢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段无瑕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屋内的气氛活跃起来,“吱——”的一声门又开了,岳寄欢以为是段裳裳来送药,她探出头往外边看了两眼,看见一个矮矮的身影轻轻关门走了进来。
是小孩。
小孩见到岳寄欢就哭了。
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干枯的头发被人用发带束起,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清爽了不少,岳寄欢看见她微微一顿,随后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靠近了,岳寄欢才看见对方脸上的泪痕。
她啧了声:“怎么又哭了?别哭,刚洗的脸又花了。”
小孩吸着鼻子,泪眼汪汪:“你不醒,我害怕。”
段无瑕从旁边取了张手帕递给小孩,小孩很礼貌的道了谢,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旁边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岳寄欢从床上直起身子,伸手揽过小孩,她难得温柔了一次,语气温和地说:“现在我们没事了,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几岁了?”
“我如今七岁,我叫...我——”小孩愣了愣,随即抱着头埋到岳寄欢身前的被子里不肯说话,岳寄欢也没急着催她,或许是感受到旁边几道视线太过强烈,不久,小孩又从被子里缓慢抬起脑袋。
“我不知道。”她声音还是又细又哑,像只新生的小鸟,“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爹爹和阿姐让我逃。”
“阿姐...阿姐,我以前也有姐姐。”小孩呢喃道,她又要开始流眼泪,小孩半跪在床边,去抱岳寄欢,“你能做我阿姐吗?我好想她,阿姐,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见小孩说话支离破碎,磕磕绊绊的,看上去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岳寄欢忽地记起来她刚见到这孩子的模样,这小孩当时一脸求死的平静表情,现在真正活下来,有了劫后余生的活感,小孩才终于崩不住情绪。
她有些心疼这孩子,见对方又有点撒娇的意味,活脱脱一个幼童心,于是软了心肠:“行,行,我是你阿姐。”
“唔...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三三怎么样?”
谢忧“啊”了声,打断了她:“三三是不是有点草率了?要不就叫...”
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刚刚还未答应的小孩立刻扬起脑袋,死死盯住谢忧:“我听阿姐的,就叫三三。”
谢忧气笑了:“......哈,行,听你阿姐的,三三,三三。”
岳寄欢其实也觉得喊三三有点子草率。
她一时想不起来别的名字,脑子里忽然闪过小时候抓到的一只小鸟,那鸟长得很漂亮,灰色的羽毛上独独生了三只青羽,别具特色,她当时就给那鸟取名“三三”,虽然那只鸟没过多久就跑了,但岳寄欢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她觉得很顺口,这名字和那只胖乎乎的小鸟一样可爱。
现在看到这小孩说话就像小鸟一般细细的,生的清丽乖巧,在岳寄欢心里,叫三三也不失为一种夸赞。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说给小孩听。
和一只小鸟同名,好像怪怪的。
想到这里,她伸手替这孩子擦了擦眼泪,继续问她:“三三,那你可还记得家中有哪些人,你从哪里来的?”
三三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知晓我一直往东跑,跑来了这里。”
“东边...山...”三三想起来什么,突然道:“有山的缝隙!我家附近有一条很大的地缝,有雪,有山,我爹爹和阿姐被妖怪吃了...我...”
“我...”
三三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说话哽咽起来,她捂着脑袋从床上无力地滑下,嚎啕大哭,哭声愈发大,回响在空阔的房间中,段无瑕坐在三三那侧,见她马上要倒在地上,起身一把将三三捞起,虚虚扶着她。
“来人。”段无瑕蹙眉,“把三三...”
她停了停,告诉进门来的侍女:“把这孩子带出去歇息,给她喂点安神汤。”
三三哭累了,被两位侍女抱着出了房间。
段无瑕捏了捏眉心:“我刚刚听人来报三...”,对于“三三”这个名字,她不知为何有点难以启齿,思虑几秒,段无瑕还是略带艰难的开口,“说她连清洗沐浴也不愿意让人帮忙,自己躲着洗完,吃饭也小心翼翼的。”
谢忧道:“估计就如岳姑娘所说,她是从三界交界处逃来的,这天地四方间能有几个飘雪的地缝,想来想去也只有魄雪山涧了。”
谢忧说话时,尤其咬重了“岳姑娘”这三个字。
岳寄欢没注意,她只是想着又是魄雪山涧,三界交界处最易发生动乱,虽然上辈子根本没这回事。
上一世这个时间点她没听说魄雪山涧那边爆发了什么大规模动乱,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世东西变幻太多,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系统适时出声:“宿主,无需多想,这一世和上一世重叠的事情不会太多,总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新事件。”
它趴在岳寄欢肩上:“就像一条直直流淌的河,如果改变了河道,河水也会朝着新的方向而去,河流是有很多条分支的。”
岳寄欢叹了口气,想来也是,现在她多想也无用,调查这种事情,还需让仙门的人去。
她思绪混乱,又听谢忧说:“稍后我会将此事禀报给问肃堂,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处理就好。”
谢忧说完便起身抖袍而去,临走前,他站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半躺着的岳寄欢:“岳姑娘好生歇息,七日后我来接你。”
“不...”岳寄欢摇摇头,她刚想说不用,她认得去天场的路,谢忧却已关门离去。
见谢忧离去,段无瑕也拍了拍手站起身,她将椅子拖到一旁,叮嘱岳寄欢道:“我也有事情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休息,若是有事喊人便好,有人守在屋外。”
岳寄欢朝她道了声谢,段无瑕摆摆手,掩门离开。
躺在床上,岳寄欢越想越乱,她只好喊了门外的侍女给她喂了碗从三三那里讨来的安神汤,喝了便睡下,使自己沉静下来。
遥香谷的安神汤确实有效,不过一刻钟,她又带着疲乏和困倦睡着了。
腿上的重伤和身上细小的伤痕,似乎也随着梦慢慢消散。
*
岳寄欢这几日都住在遥香谷里,期间段裳裳来给她送了几次药,听说谷中来了个谢忧一行人亲自送来遥香谷治伤的小姑娘,祝夫人也来看望了她,段无瑕则是会带着三三来找她玩,偶尔扶着她到遥香谷中转转,两人年龄相近,岳寄欢自动适应自己十三岁的身份,和段无瑕倒也意外聊得来。
遥香谷风景很好,清风初阳,地上栽了大片大片的各色花林与药田,谷中各处都弥漫着药香气味,可能是闻多了,岳寄欢倒是觉得这药味儿闻着愈发舒心起来。
段无瑕这姑娘是个傲娇性子,扶着岳寄欢出去好几次,她都暗戳戳暗示岳寄欢:“你一定要去天场吗?我看你腿伤还没好全,还是留在谷中安全。”
岳寄欢每次都回答她要去。
段无瑕坚持不懈地问。
岳寄欢看着她笑:“段小姐想我留在遥香谷吗?”
段无瑕侧头,拉着脸:“我可没有这么想!你别喊我段小姐,怪别扭的。”
“而且,我只是觉得,觉得...”她有些难为情,“我觉得我俩挺合得来,谷中又没什么人陪我玩...你若是想要留在遥香谷,我去求父亲将你收作弟子,三三,三三也能留下,做个丹修也很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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