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楼梯上，林霖的情绪平缓许多，正蜷着肩轻声说着自己的故事。黎旌丞静静听着，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霖姣好的侧颜上。
“我其实很久没犯过病了……”
这是林霖说的最后一句，黎旌丞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为什么现在又……是想到了什么？”
林霖垂下眼，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迷茫，随后给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回答。
“想到了耗子……”他顿了顿，指尖也紧贴在一起互相摩挲，“可我以前也想过，但是没有犯病。”
言外之意是他这次犯病，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黎旌丞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或许对你而言，他太过重要。”
林霖摸摸指尖，失落地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气氛略为凝固，本就安静的过道显得更为死沉。黎旌丞心态突然就起伏了，莫名的不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爽眼下的沉默，还是不爽自己的那番话，又或者，他是在不爽林霖的反应。
烦躁！
自己是不是有毛病？这时候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心下骂了自己一顿，他收敛好情绪，打破了令他不愉的沉默，“你那个朋友……肯定很好吧？”
操……
这问的什么废话？要是不好林小喵会这么惦记？都想得犯病了，那朋友能不好？
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让自己清醒点。
林霖一直低着头，倒是也没注意到黎旌丞此时的怪异。他微微压下肩膀，双手环住膝盖，丰盈的唇启开一道缝，“耗子对我挺好的。”
“……”胸口有点堵，仿佛一大坨蛋糕噎在了食管里。黎旌丞沉声轻咳，扭头便见到林霖半蜷缩着身体。这时，他又些许庆幸。还好遇见的是对他好的人，倒也是件幸事。
这般想着，心态一下子就开阔了，之前的别捏也跟着烟消云散。他重拾起话题，问道：“他是你患病的诱因？”
“不是……”林霖摇了摇头，“耗子是我的药。”
黎旌丞猛地抬眸，他想起了网络上的一个梗“我有病，你有药吗”，好多人都用来表白。现在林霖说他那个朋友是他的药，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林霖是在表白？
他这样一想就不淡定了。怎么还早恋？而且对象还是男的！但很快他又愣住了，自己这么愤愤干什么？林小喵早不早恋关他什么事？自己吃饱了撑的要关注别人私事？
他暗自骂咧咧，心情却一点没好起来。他现在是觉得自己有病。
压下心底的躁动，他赶紧续上话题，“那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我的病因来自父母。”林霖撑起身体，将手肘搁在腿上，“因为渴望父母的爱，所以陷得越来越深……嗯，李医生是这样说的。”
“李医生？”
“对，她是心理医生，一位温柔的大姐姐。”
“她没能治好你的病？”
林霖也不太懂，只是望着前方说：“李医生说我的病只能慢慢来，严重的时候要靠药物抑制，她更建议我换个生活环境，说呆在西区对我的病没有好处。”
“难怪你这么努力……”黎旌丞低吟道。
林霖点点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想去感受感受大爷望了半辈子的风，想带着姐姐开始新的生活，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起来，“我想去找耗子，想听听他的回答。”
回答？
黎旌丞眉头微挑，随后又狠狠皱起。林小喵这么努力，居然是为了爱情？这位“hao zi”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林小喵这样执着。
他很难想象，只得干巴巴道：“他怎么不回来看你。”
这是肯定句，黎旌丞故意这样的问的。要问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敏感的问题来，他也难解，鬼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林霖不语，瘦削的肩埋得更低了。
黎旌丞像是看出了点什么，皱眉道：“你们之间发生过矛盾？”
矛盾……
林霖想起那把染血的刀，还有耗子癫狂的模样。
“不是矛盾……”他张了张嘴，“耗子做了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
“能说说？”
林霖捏紧了手，指甲盖也因力度而泛白。他转头看向同样看着他的黎旌丞，试着开了口，“耗子他……”
〖哈？你个杀人犯还想乱说？你可真不是个东西，还想把罪名推到你朋友身上，你朋友上辈子别了你家祖坟吗？〗
他息了声。
不能说，没有人会相信……
他在纠结，但心底的声音告诉他，眼前的黎同学也不能成为他倾诉的对象。他不信任，或许该说他在害怕。他恐惧得到同样的回复，被认定的朋友怀疑也会让他备受折磨。
黎旌丞看出了林霖的为难，以及挣扎。明确林霖不愿意说出口，他也不强求，主动挑开话题，“你不是犯病了么，这周周末去找那位李医生聊聊吧。”
“不行……”林霖望着他，语气很轻，“李医生患了骨癌，前年病逝了。”
“……”黎旌丞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他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好的了？
尴尬了一小会儿，他道：“换个医生也行吧，只要是心理医生？”
“好像也不行……”
林霖这话无疑一道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了黎旌丞脸上。
今晚上是怎么回事？黄历有问题，还是他得罪了扫把星，怎么说一句话踩一次雷？
就在他甚感如坐针毡时，林霖及时解救了他。
“我不信任其他的心理医生……李医生是我很小的时候接触的，那时候妈妈刚好去世两年，李医生上门了。”
“她很温柔，总是关注着我。李医生每周都会来看我，即便最初那段日子我都没有理会过，但李医生依旧坚持同我说话。她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我身上，在李医生眼里，我能看见自己……”
“后来李医生患了骨癌，病痛折磨得她日渐消瘦。我去看望她，她脸颊两侧的肉都已经凹陷下去。可即使这样痛苦，李医生仍用着柔和的目光看着我。她说小林霖，你要快乐……”
〖李医生我们不要呆在医院里好不好？小林霖把腿给你，李医生有了小林霖的腿就能走路了。〗
林霖回忆着过往。他无法忘记李医生的目光，那双长了细纹的眼总是怜爱地看着他。
李医生人很好，会陪着他画画，会关心他的生活。但他很少会回忆起李医生，因为他不忍心。李医生的病很折磨人，李医生走得也很痛苦，他不愿意想起这些，仿佛多想一点，李医生便会多痛苦一分。
时间，或许会疗愈伤口，但没法治愈逃避后的伤口。现在回忆起李医生，撕开掩盖在伤口上的布条，也不过是扯得皮肉分离，鲜血泗流。
许是伤感之意太浓烈，林霖再次沉默了。
黎旌丞暗自叹气，心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氛围活跃起来，手机屏幕适时弹出了消息，是黎沫沫发来的短信。
〖哥，这个周末有大事，别忘了回来哦～〗
锁屏上多了一个消息图样，上方正显示着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清了清嗓子，“你的钥匙是不是落学校了？”
林霖愣了愣，从悲伤的氛围里脱离出来，略微苦恼地点了点头。
“嗯，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而且现在也挺晚的了，不如……”
“去我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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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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